第15章 寻仇

疤脸柳一刀笑容一僵，旋即狠狠道：

“老子长成什么模样，可不劳恶秀才费心。”

时人以蓄须为美，他这一脸络腮胡平日常有打理，更是其自得之物，焉能受个白脸书生奚落？

但他受人委托，也是知晓眼前这人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弱文人，便招呼一声，让手下先上，自己提刀掠阵。

其余汉子却不知其中隐情，也不讲何种江湖道义，举着家伙什齐齐涌了上来。

宁逵面露狞笑，不退反进，身形一晃，便抓住个壮汉头颅，后者还未反应过来，就只察觉天灵盖处的手掌猛地发力。

‘砰！’

像是熟透夏瓜被骄阳晒炸，宁逵五指狠狠一捏，那汉子头颅轰然破碎，红的白的四溅，生生使场面一寂！

其余人神情愕然，那柳一刀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们虽是习过武艺，身子结实，但何时见过人头能被手掌捏炸？

宁逵只看了眼身上被弄脏的长衫，语气更为森然：

“尔等却是一个也逃不得。”

此前在郭北县他饶了那黄世仁一命，只因不愿横生波折引来麻烦，如今这些家伙盯上了他的性命，还污了他的衣衫，怎可能再有手软？

柳一刀心志不俗，没两息就回过神来，连忙大声喝道：

“二三子，并肩子上，贵人说了，这家伙脑袋值五百两，够咱们三年不开张！”

此人不愧是悍匪，话一说完，竟真身先士卒朝宁逵冲去，其余汉子受激，也咬牙跟上。

宁逵怒极生笑：

“洒家的头颅，就只值五百两？”

他大吼一声，将靠近的二人震得失神，宁逵两拳齐出，直直打穿两个胸膛！

又将两具尸体掷出，砸得人群七零八乱，宁逵脚步猛踏，如虎入羊群大开杀戒。

残肢碎肉，血雨哀嚎，混乱场面不过十余息，场中就只有宁逵一人站立，那冲得最快的柳一刀此时居然落在了最后，他跌坐在地，身躯颤抖，连刀也快握不住。

见到头发披散，遍身血迹的宁逵步步逼近，他只觉眼前之人宛若魔头，刚升起的求饶心思顿时消散，恶向胆边生，抓着长刀一跃而起捅来！

这家伙应是练过不俗武功，这刀也称得上快准狠，宁逵却未有丝毫躲避，真气灌到拳上，明晃晃地一拳砸向那锋利刀身。

柳一刀嘴角喜意才刚显露，就又变得绝望，他见到那拳头将钢刀寸寸砸碎，直奔他面前！

“不......”

柳一刀只来得及悲鸣半声，身子一塌，栽倒在地没了生息。

宁逵吐出口气，甩了甩手上血迹，又蹲到险些被他一拳轰烂上半身的柳一刀尸体旁，将特意留手，还算完善的脑袋拧下。

又从旁边一具死相稍好些的尸体上撕下一片麻布，包好头颅，提在手中。

胡乱擦了把脸，宁逵重新背好箱篓，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方才动了杀心，若是吓到小倩师妹，宁某先道声歉。”

耳中传来道柔柔嗓音：

“奴家连妖鬼食人都见识无数，怎会被这番场面吓着。”

“倒是这些剪径强人就奔着恩公而来，恩公当要小心了。”

宁逵笑了笑，寻了个方向下山，口中缓缓道：

“是要耽误两个时辰，了结此事。”

......

郭北县虽不比青华繁荣，但其县城好歹是临近大江，往来商队也是不少，继而城中也有些上档次的酒楼饭店。

醉仙楼三层江景雅间，丝竹管弦，美酒珍馐，宽大矮桌旁坐着几个人影，除却些陪侍歌伎，只有两人饮酒动筷甚欢。

“这姓宁的真是自寻死路，在青华县便得罪不少人，也敢来我郭北撒野，待到取了他性命，说不得就能打通青华的路子。”

开口者是个富态胖子，正是此前被宁逵打个半死的黄世仁，他端起酒杯，又朝着对面之人堆笑开口：

“林大哥，你我兄弟齐心，便是那青华县的肥肉，定然也能啃下一大口！”

被黄世仁称作‘林大哥’的是个黑脸汉子，身着绿色官服，正是郭北县的县尉林志，他倒没有黄世仁那般欢喜，只碰杯一下浅抿一口，皱眉道：

“那宁逵是实打实的秀才功名，他若横死，说不得引来府里马快追查，连三品的提学大员都会过问，黄老弟，你那些人马手脚可算干净？”

“此前劫杀商队一事，就已是引来上面注意，我可真是花了不少功夫才勉强遮掩住你。”

县尉虽只是从九品的芝麻官，但因不需调换，又统管一县治安捕盗之事，对寻常百姓而言，已是见之就要磕头的大老爷。

且这林志本就是郭北县人士，当了近二十年县尉，算上手下衙役与街上泼皮，仰仗其鼻息眼色的不下于两百人，在郭北县可称一霸。

正是有其在衙门里运转，黄世仁才敢豢养盗匪，一是为了送林志政绩，二是寻些没跟脚的商队，发笔横财，这些年来二人都是混得风生水起。

听得林志担忧，黄世仁只摆摆手，自信道：

“那处地界一向闹鬼，休说一个秀才，便是举人老爷也在那里不明不白死过，哪儿掀得起什么波澜。”

“我那些门客手下不成器，给哥哥你添了麻烦，但此次我已是提前叮嘱，就在兰若寺附近截杀，自然无虞！”

听得‘兰若寺’名头，林志握着酒杯的手不由轻颤一下，县里不是没有组织过人手前去查看，若非是有块家传宝玉护身，只怕他这县尉也成了一具干尸。

“他若死在此地，那我也放心不少。”

林志松了口气，同黄世仁满饮一杯，后者长袖善舞，口才极好，又有意讨好，一时相谈甚欢，美酒在手，美婢在怀好不快活。

待到二人醉了有个五六分，林志正欲抱着歌伎离席，耳中兀地听到房外传来些嘈杂声响，他粗黑眉毛一皱，醉仙楼何时这般不懂事，连他县尉老爷也敢打搅了？

正要喊门外守着手下衙役过来问话，林志却陡然汗毛立起，他大惊失色，丢开歌伎往旁边一扑，半醉半醒的黄世仁脸上迷茫还未爬起，就听得一声巨响。

轰！

雅间房门猛地炸开，四个看门手下倒飞入内，落在地上生死不知，黄世仁骇然回头，只见到个浑身血污的书生。

“太岁头上动土，你这贼厮，真是好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