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返回

来者正是憋了一肚子火赶回郭北县的宁逵，他见得黄世仁仍在饮酒寻欢，眼中怒意更甚，缓缓抬步逼近。

舞女歌伎哪儿见过这般场面，连滚带爬缩到角落发抖，黄世仁面色煞白，他如何也想不懂这恶秀才怎个逃出兰若寺，又怎个避开柳一刀一行的截杀。

反倒是那林县尉率先回神，他目光暗中从倒地衙役身上扫过，见其均是被一招撂倒不由更惊。

他这县尉是个草包，但手下亦是有武艺不俗的强人，守门的这几个放到江湖绿林中都是难见好汉，怎会如此不堪？

又看向迈步走来的宁逵，林志只觉嘴里发苦，其身上的血污自是吓不到他，反而是身上那股凛冽杀意，林志在军营里见过的先登猛士也比不上！

但他终究是当久了官老爷，此时也能勉强开口：

“宁......宁秀才，冲撞朝廷命官，你可想好后果？”

“命官？后果？”

宁逵不屑撇了眼这县尉，只讥讽道：

“从九品的武职，倒也会摆架子！”

县尉不分文武，但林志身着九品绿袍海马服，代表其军伍出身，大乾又一向重文轻武，他这从九品的官身，并不比二十岁出头的秀才高贵多少。

不过宁逵这番言语，却是半点面子都未给。

林志作威作福已久，哪儿能忍受被一白身如此讥讽，他正要开口斥骂，却被宁逵一个眼神吓住，身子颤抖，不知不觉就退后了去。

宁逵是何人？前世号称杀星降世，亲手沾染的人命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放到这少有战乱的乾国，说一句再世人屠都不为过！

只消一个眼神，就能吓住个草包县尉！

见得大哥靠不住，黄世仁惊惧更甚，他倒也知晓此时要求何人，只对宁逵道：

“宁秀才，宁爷爷，是小人不识好歹，您要何物，美人，还是钱财......”

他手脚并用，不住向后爬去，直直抵到墙壁，他又翻转身子，磕头如捣蒜，也是为难他这一身肥肉，磕头能如此利落。

宁逵对其言语置若罔闻，只走到黄世仁面前，弯下身一抓扼住其粗短脖颈，随后生生将这两百来斤的胖子提到空中！

“饶命，饶命......”

黄世仁手脚乱弹，面色顿时泛起青紫，旁观的林志心中一紧，只放缓语气道：

“宁秀才，你出出气就......”

他话未说完，就只听‘喀嚓’一声，宁逵一扭，黄世仁脑袋一歪，黄豆大小的眼睛亦是瞪得浑圆，却再发不出半点声音。

“这才算是出气。”

宁逵满意吐出口气，只觉浑身舒坦，任由黄世仁尸首坠地，震得桌上酒菜洒倒。

林志看傻了眼，他怎也料不到这宁逵竟如此无法无天，当着县尉的面杀人，莫非真打算做个亡命之徒不成？

宁逵扭了扭脖子，从怀中掏出一物，丢到林志面前，麻布掉落，露出一颗仍在流血的人头。

林志瞳孔一缩，当即就认出此是黄世仁好不容易才招揽的刀客柳一刀，自然也是想到宁逵已明白这背后一切谋划。

但那又如何，光这一个脑袋，可说明不了太多。

不过此时宁逵凶焰正盛，林志哪敢触其霉头，只心里嘀咕，打算先送走这尊瘟神，再从长计议对付。

“你既是郭北县尉，便将这贼人的赏银结了罢。”

林志咬牙，此次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身脚，但形势比人强，只好老实掏出张百两银票递出。

宁逵收好银票，又哈哈一笑道：

“好教你知晓，某之恩师清平先生，乃是庆靖十二年的解元公，你且掂量掂量。”

说罢他一脚踹开木窗，纵身跃了下去。

林志望着身前黄世仁尸体与柳一刀首级久久无言，脸色青黑不定，最终仍是无力瘫坐在地。

他怎会没听说过聂清平名声，跟他这上不得台面的小县豪强不同，其是名噪一时的文曲星下凡，门生故吏无数，哪怕如今归隐故乡，但论人脉关系他仍是拍马也赶不上。

一个黄世仁的死活，对于这等人物不过一句话而已。

“好个宁逵，好个恶秀才......”

林志攥紧双拳，握得关节青白，却只能恨恨叹息一句。

却说宁逵翻身跳下醉仙楼，在一摊贩处拿回箱篓，检查一番无虞后就准备赶紧回到青华县不再滞留。

清平先生素来低调，就连其是解元公，中过进士当过大官都还是小倩在路上告知，宁逵不敢确言其能震住郭北县尉，迟则生变，还是先回去同先生商量商量。

他收拾好行李，不管周遭百姓因其模样投来的惊诧目光，就要动身离去，却有个年幼女童挤出人群，眼巴巴地拉住他衣袖说道：

“公子，您要回青华县，能否带上我家小姐一程。”

宁逵只觉莫名其妙，但这女童生得可爱，他也不恼，只无奈道：

“我乃书生，并非镖师，你们寻错了人。”

女童鼻头一皱，一对大眼扑朔泪花，哽咽开口：

“我们家商队被个刀疤脸大胡子劫了，二十人只有我跟小姐侥幸逃得一命，如今再不敢独自上道，只能在城中找好心人护送返乡，等了好几日，都不见人答应。”

“如今财物也没了，小姐受了惊吓脑袋也不灵光，就要流落街头了。”

“呜......”

说到后面，女童低声抽噎起来，宁逵叹了口气，原来这便是被柳一刀劫杀的商队，这番遭遇跟他也算是有缘了，若只是跟他一路去青华县，也不算难事，便温声道：

“莫要哭了，且去喊你家小姐，我在城外等你们。”

不知那县尉是否要缉拿他，宁逵选在城外，也是为了稳妥。

那女童惊喜抬头，甚至来不及道谢，只连忙应声好，就跑向某处客栈。

宁逵背着箱篓到了郭北城外候着，如今太阳正烈，小倩藏在画中，也不敢同他交谈。

过了盏茶功夫，那女童就拉着个头戴幕篱，身着鹅黄大袖衫的高挑女子赶来，她见到宁逵，先是高兴打声招呼，后又劝慰自家小姐：

“十四娘，我们遇到好心人了，就要回家了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