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赶路

宁逵打量两眼这唤做‘十四娘’的小姐，倒不是瞧上其窈窕身子，而是看出她身着锦缎，衣饰不凡，露出的手腕白皙光滑未有老茧，的确是家境优渥的大家闺秀一流。

而如今乾国也有未出阁的女子需以轻纱遮面，不教旁人看去容貌的风气，故这十四娘头戴幕篱也就不怎奇怪。

但宁逵关注的并非此事，他只微微皱眉开口：

“此去青华县路途尚远，你家小姐可能遭受得住？”

两百里山路对他而言自是轻便，但放到个娇弱女子身上，怕是从未吃过的苦，宁逵倒是买得起坐骑，但此时返回郭北县买马焉知会不会又生出波折。

他也着急回家，不愿再多端倪。

那女童闻言，焉巴巴道：

“小姐平日里是不干活的，或许......”

她似是察觉说得不妥，连忙转口：

“不过有我看着，公子你稍稍慢些，我定然带着小姐跟上！”

这女童面岁约莫十一二，细胳膊细腿的，怕是自己也照顾不好。

宁逵叹了口气，只先将箱篓卸到地上，伏下身子，给女童使了个眼色，后者眨巴几下大眼才反应过来，绕着手指扭捏道：

“我听那些读书相公说过，男女之间要授受不亲的......”

宁逵没好气开口：

“咱们走的山路，如今正是农忙，哪儿有人没事闲逛，还来嚼你家小姐舌头？”

“麻利点，再暗些怕是要走夜路了。”

明明你就是个人，不也到处跑？

女童腹诽一句，面上只连连点头，拉过十四娘，让后者趴在宁逵背上。

宁逵起身，心中有些惊讶，这十四娘看着高挑，怎背着似是察觉不到什么重量？

他想了想，只以为是这几日吐纳又使自己气力大了几分，便也懒得纠结，又让女童坐进箱篓，被他抱在胸前。

后者新鲜好奇打量几眼，欲要开口说甚，宁逵就已开拨脚步，沿着官道奔向青华县方向。

他今生虽长成俊秀模样，身子骨却更胜前世，气力赛牛，耐力比马，便是背人抱箱，也比常人奔跑要快。

官道上偶有路人商队，见得宁逵身影险些惊掉下巴，但他们还来不及好奇询问，宁逵身影就已跑过，只带起一片灰尘。

青华郭北二县间常是水路来往，只走官道难免绕路，宁逵晓得山间小路，官道上奔了小两个时辰，便拐入了林间，怕两个女子担心，还不忘解释道：

“我常走此路，晓得轻重，你俩不必担心，便是有大虫豺狼一流，也不足为惧。”

箱篓背后都没应声，宁逵还以为她俩被吓到，连忙又道：

“我姓宁名逵，乃是土生土长的青华县人士，在清平先生处进学。”

‘宁逵’此名风评说不上多好，但清平先生就不一样了，后者是青华县教谕，育人无数，只要是青华县人，就都信得过。

但二者还是未有反应，宁逵想了想，掀开遮住箱篓的幕布瞧了眼，只见到那女童蜷缩一团，跟个狸奴似的睡得香甜，嘴里偶尔嘟囔，却是听不清说得何话。

至于背后那个，想来被些强人凶徒吓得失了魂，自见面起半句话也未说过。

宁逵咂咂嘴，也就不再解释，闷头在山间小径前行。

这处山林郁郁葱葱，常见鸟兽掠过，溪涧潺流，山花烂漫，风光远超兰若寺附近，毕竟害人树妖可少见得很。

宁逵脚步不停，中间一刻也未歇过，日头偏西时他已快走出山林，胸前箱篓里终是有了动静。

那女童似在里面伸了个懒腰，打了哈欠，又顶起幕布，钻出脑袋，打量一下周遭，兀地惊道：

“呀！怎就已到了此地！”

宁逵有些奇怪，赶紧回去莫非还不是好事不成？

女童察觉自己失言，又连忙解释：

“公子脚力非凡，但我怕十四娘耐不住这般颠簸，且让我看看她哩。”

宁逵一想是这个道理，便放下箱篓，女童利落爬出，搀扶着十四娘到了棵大树下休息。

“十四娘，你感觉如何，咱们就要回家，切莫要此时泄气呀。”

十四娘靠着树身，端庄坐着，未有回话，女童想了想，钻进幕篱里一看，转头朝着宁逵说道：

“公子，十四娘应是渴了，可能麻烦您替她寻些水来？”

宁逵闻言，不好意思道：

“确是我疏忽此事，稍待。”

他身子结实，气血如龙，一天不喝水也未有何种不适，但今日日头颇大，两个女子哪儿经得住这般暴晒。

便取了水囊，按着泉声寻去。

见得宁逵走远，女童这才慌忙道：

“十四姐，这书生走得太快，就要将你带入青华县城了，若是又撞上人气杂念，你这番劫难不知会变成怎样。”

“如今可要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十四娘仍是沉默，女童面色纠结，又叹息一声：

“如今看来，只能让其余姐姐先行拖住书生，待到明日，你就渡劫成功，行事也就方便了。”

说罢，她鼓起腮帮，酝酿好久才吐出一口红烟，此烟极香，又隐隐夹杂一股骚味，但经由山风吹拂，不多时就消散林间。

女童又看了十四娘一眼，只低声心虚道：

“书生年岁不小，想来经了人事，姐姐们均是花容月貌，也不会害其性命，算是风流一次，至多回家躺上两三月也就无虞。”

“待到事后，十四姐便自己跑一遭，好好偿还吧。”

沉默端坐的十四娘手指缓缓攥紧，女童干笑两声，挪了挪身子不再开口。

不多时，宁逵便提着装得满满当当的水囊回来，他鼻子抽了抽，有些纳闷道：

“怎嗅到股狐狸臊气，若是离得不远，倒可以取了皮毛给娘做个坎肩儿。”

女童面色一白，只强笑开口：

“公子，还请将水给我吧。”

宁逵递过水囊，又端详附近一阵，没见得狐狸脚印，只好打消心思。

回过头来，却看到女童掏出了打火石，正嘿咻嘿咻生火，宁逵奇怪道：

“你这是干甚，早些喝了水咱们也好继续上路。”

女童抬起沾染灰尘的脸，理所当然回道：

“十四娘曾同我说过，生水莫饮，需将其烧得吐泡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