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燕赤霞

“宁兄好学识，莫非对佛家亦是有些研究？”

夏侯威同样望向木匾，但他是个只知习武的大老粗，三个字勉强认得一个‘寺’字，心里不由愈发佩服宁逵。

宁逵闻言，转头用莫名眼光盯住夏侯威，后者一怔，不知晓自己哪里说错，不解挠头之际，又听得宁逵缓缓道：

“夏侯兄弟，哪怕是行走江湖，也得多读书啊，免得哪天就被旁人诓骗，走上一条不归路......”

话罢，宁逵感慨摇摇头，随后走向寺门，夏侯威一脸奇怪，但他见得宁逵就要入寺，抛开疑惑连忙开口：

“宁兄，此寺或有不对，咱们还是先......”

他话未说完，一道尖利破空声袭来，

“咻！”

宁逵并未躲避，缘因他听出这东西并非冲着他来，反而面前木门上‘咚’地一响，宁逵一瞧，竟是截干枯树枝被人用巧力掷了个入木三分。

“那两个家伙，想活命就别进去，赶紧逃去吧。”

宁逵二人转身，此前见到的一座破烂浮屠塔上不知何时站了个背负剑匣的人影，身披像是道袍的粗麻衣衫，豹头环眼，燕颔虎须，眉头紧皱语气严肃。

“柳一刀？”

宁逵问了一句，心中有些满意，果然不出他所料，这家伙是条好汉，至于其口中的警告之意只当做没听到，正打算同其结识一番，身旁的夏侯威却冷喝一声：

“燕赤霞，果然是你！”

他踏前一步，‘当啷’抽出腰间剑器，指着浮屠塔上的人影道：

“昔日名震十三省的‘辣手判官’，如今竟困居破庙，同山林走兽为伴。”

“燕赤霞，莫非你真老到提不动剑了？”

这下反而是宁逵搞不清眼前局势了，燕赤霞？辣手判官？

浮屠塔上的燕赤霞打量夏侯威两眼，兀地大笑道：

“判官？这天底下最该遭受判决的，应是那昏君奸臣！”

“可惜燕某杀不了这些畜生，宁愿退隐山林，也不愿再为爪牙！”

宁逵眼神一亮，这番话他曾经也是常说，此时情不自禁道了声‘好！’，前方二人奇怪看向他，宁逵这才想起如今自己可是功名在身，前途坦荡，便只干笑一声不再言语。

燕赤霞收回目光，脚尖一点从塔上落身，在夏侯威腰间扫了一眼，不见何种信物，此时有些意外，

“你竟也舍了官身？”

夏侯威不屑一哼，握剑右手一抖，手背上缓缓现出个莲花印记，

“你燕赤霞能做到的，我夏侯威便不能？”

“我入‘鱼龙卫’，本就只是为了武道！”

宁逵心中了然，他消息灵通，听说过‘鱼龙卫’的名头，知晓其是皇帝秘卫，据说用来监察百官，诛逆锄奸，内里武道高手多如牛毛，远非江湖门派可比。

不过这夏侯威放着好端端的皇帝秘卫不做，竟自己出来混迹，简直就是鼠目寸光，且啥时候皇帝身旁的人能想走就走了？

宁逵摩挲下巴，心里泛起嘀咕。

而燕赤霞眯眼盯着夏侯威手背印记，语气复杂开口：

“你竟投了‘莲生道’，这可是鱼龙卫最憎恶之敌......”

莲生道？

宁逵也听闻过，但只知晓其势力不小，常在河东江南之地传教，其他如何却是全然不知。

夏侯威不欲再言，抬起剑尖，双脚微弓，冷声道：

“多说无益，不败了你这‘天下第一剑’，我此生武道便再难寸进。”

燕赤霞摇头一笑：

“你若见识了其余光景，才会知晓名声一物不过虚妄。”

他从背后剑匣随意抽出柄剑器，

“罢了，我便只以剑术待你。”

宁逵这才恍然大悟，夏侯兄弟原是为了同这燕赤霞斗剑才赶赴此地，所以那贼人‘柳一刀’便是燕赤霞？

但面前此人怎个也不像劫杀商队的歹徒......

宁逵正琢磨着，两位剑客就已交手到了一起，一时飞沙走石，剑器交戈声大作。

宁逵回过神，看向眼前比斗，他眼力不俗，看出夏侯威虽出剑凌厉，招式多变，却奈何不了半点燕赤霞，后者约莫是已返璞归真，每次出剑皆是打中关键，断了夏侯威的攻势。

两者的差距，着实有些显著。

果不出乎宁逵所料，夏侯威亦是察觉落了下风，他倒也果断，一记斜撩逼得燕赤霞回防，随后大喝一声，身上筋肉暴起，奋不顾身地持剑前刺，作舍命一击！

夏侯威速度气力忽然大了数分，燕赤霞并未慌乱，脚步一扭，身子微侧，险之又险避开此剑，又欺身过去，手腕一翻，以剑柄在夏侯威喉咙处轻轻一砸。

“呃......”

夏侯威顿时泄气，后退数步，捂住喉咙低声痛呼，他面色颓然，知晓自己落败，若非燕赤霞留手，他这会儿已被枭首。

燕赤霞收回剑器，有些意兴阑珊，又听到那奇怪书生朝他问话：

“所以你真的不是柳一刀？”

燕赤霞好生打量了宁逵一番，这书生生得斯文模样，却总给他一种难以道明的危险感，燕赤霞有些疑惑，嘴上只回道：

“燕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向来只以本名行走，绝非什么柳一刀！”

宁逵点点头，面色颇为认同，嘴里只自言自语：

“想来你也不是，所以是有家伙借缉赏将我诓骗来此，毕竟这‘兰若寺’近些年可是......”

说到此处，宁逵反应过来，他又好奇追问：

“那燕兄弟可在这兰若寺见到过什么害人妖鬼？”

燕赤霞没管宁逵自来熟的称呼，只凝重道：

“兰若寺盘踞一头大妖，常以手下伥鬼迷人吸食气血，我守在此地，正是想斩了此妖。”

“只可惜我本事有限，虽不惧怕此妖，却寻不到其老窝，也难以保住旁人性命，故此前才催着你等离去。”

满脸生无可恋的夏侯威愕然抬头，宁逵却精神一振，问了声：

“大妖？”

燕赤霞点头道：

“不错，此妖是千年老槐树成精，手段诡异，皮糙肉厚，我曾斩去过它许多枝丫藤蔓，却伤不了它半点。”

“这并非危言耸听，你俩还未入寺，那树妖或许未曾发觉，此时赶紧下山，我在暗中助力，尚能保全性命。”

宁逵眼神更亮，又重复一句：

“皮糙肉厚？”

燕赤霞觉得这书生更古怪了，但还是点头应是，欲要继续苦口婆心劝说，不曾想宁逵哈哈笑道：

“今晚这兰若寺，我宁逵住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