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里的清晨,是鸡鸣,是炊烟,是人声狗吠带来的一丝丝令人心静的喧嚣……
村落不大,掐来算去也就三十几户人家。平日里砍柴,打猎,挑水这些重活自然是男人们的活计,女人们也不得闲着,洗衣做饭带娃娃,男人女人们各司其职,日子也就是这么一天天过着。若是偶尔哪里传来几声哭喊,那只怕是谁家的娃娃又挨训了,邻里之间少不得要劝上两句。
“车大娘,早啊,瞧您这精神气一天比一天强着了嘿。”打猎的青年男子们扛着叉矛弓箭如往常一般走向村口。村口的女人们做着针线有说有笑,见来了人,方才停了停手里的活计。
那走在最前的却是一名身材健硕的少年,其面容虽稍显稚嫩,可身材却有着与这个年纪略有不符的健硕。
“虎子又随队打食去啊?大娘这身子现在可不行喽,眼瞧着就快穿不得针线了。”
“哪能啊,就您这身子骨啊,怎么着我看也得活到八十。”
“行啦,整日就哄大娘开心,这一晃你也不小啦,是不是瞧上我们这哪家姑娘想找大娘帮忙说个亲啊?”,周围人听完,皆都大笑了起来,那被唤作虎子的青年霎时窘红了脸,低头飞似的偷瞄了眼坐在那浅笑的一个姑娘,而后推搡着身边同样起着哄的伙伴匆匆离去。
“二丫,你瞧瞧,这临走了都不忘再瞧你一眼呢。”显然,虎子的小动作并没有逃过车大娘那“穿不得针线”的眼睛,女人们由此便也多了个乐子,纷纷打趣起来。
那纳着鞋底的姑娘粉嫩的脸更是红的像樱桃一般似是能滴出水来。
少女的羞红脸颊抵得万句情话,情话自不必说,那被称作二丫的少女此时已是被羞得一语不发,只敢微微抬头悄悄瞧一眼虎子去的方向。
“当归,治血虚之症,发……”
不知哪里来的读书声,在这样环境里倒显得格格不入了。
“林家的那娃娃?”
“是啊,那孩子也是命苦,说起来林郎中说走便走了,这么多年只靠这孩子自己。”
“不提了吧……”
……
村子东首一处院落里,少年手握着一卷泛黄破旧的册子。见那张脸并算不得过分俊朗,却有一种不同于村里人的英气。
一身粗布麻衣,却透几分书生气。
“糟了糟了,都这个时辰了,再晚怕是赶不上。”少年似忽的惊醒,抬头看了眼天色。
见那少年匆匆将手中册子收起,再不磨蹭,行至屋后背上背篓,摸了两个饼子揣进怀里,便径直向院外走去。
“翰哥哥!”
脆声入耳,少年脸上不自觉浮上些许无奈之色。
“妞妞,起这么早啊?”少年扭头,循声望去,脸上的笑却比哭还难看。
却见那处正立着一十四五岁上下的女娃容貌秀丽,此刻却双手叉腰,一副气鼓鼓的样子望向这里。许是因动了肝火,稚嫩的脸蛋都被涨得有些微微泛红。
“说话不算话!”
那少年闻言微窘,下意识的挠了挠头。
似觉得这般下意识的举动失了面子,少年一声轻咳,立时正色起来。
“妞妞,山路难行你是知道的,你一个小女娃,要是……”
“丫头不许胡闹!”
不待林翰说完,一声浑厚的嗓音便是突兀的将其打断。
望向屋内来人时,林翰也是如蒙大赦般,向着那人一抱拳。
“李叔早。”
闻言,那汉子也是一改严肃神态,望向少年时面露慈爱,点了点头道:“林小子,还是这么懂礼数,不像我家这野丫头,都被李叔惯坏了。”
闻言,那女娃颇为不满的撇了撇嘴,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瞥见女娃如此神色,那大汉苦笑摇头,那刚毅的面容上也不由露出几分无奈。
李叔身材高大,虽说有些不修边幅,但从其眉眼中亦可看出其年轻时候定是丰神俊朗。
对于这对自己幼时便搬来临屋的父女,林翰十分熟悉。
村中人皆知林郎中某次外出行医,回来时便带着一名仍在襁褓中的婴孩。
这样的身世在如今这世道虽不少见,却也令人叹惋,邻里之间自然或多或少对林翰这里会多照顾一些。
可若是硬要比较起来的话,怕还是比不得李叔与妞妞这般的近邻的周到细致。
因几乎是自小便是一同长起来的缘故,林翰待妞妞与旁人自有些不同。更遑论自林郎中走后,自己受过对方诸多照料了。
“林小子,你这背篓,是要上山去?再晚些可去不得喽。”
“啊?啊!谢谢李叔!”少年闻言似大梦初醒,慌忙转身向村口跑去。
少年奔行在山路上,与方才给人的瘦弱书生形象几乎判若两人。常言道手无缚鸡之力,百无一用的便是这书生。可见这少年奔行良久,竟只是微微地面红气喘,显然这条上山的路,他早已走了不知有多少次。
“呼……”长舒了一口气,少年望向背后微微起雾的山路。
“还好还好,赶在起雾障之前进山了。”
此山无名,却有其奇异之处。无论四季,兹要是下了场雨,那么接下来半月内每每临近正午,这山腰上都会开始起雾。初时尚无甚影响,但只消片刻,身在其中便会如置身雾海一般,不辨东西,直至黄昏方散。
是以这山腰的位置,哪怕是在平日里,若无什么必要的话,也是极少有人停留的。
“唉,伤了茎叶,想必药效流失不少,带回去种下试试能不能救吧。”
望着手中那株年份不短的鸡血藤,林翰一阵可惜。
村子里的猎户们每日也在山中打猎,在他们眼中这些药材与寻常草木并无区别,或许不留意间便会有损伤。
且山里的走兽众多,或许行走间踩坏了药材,这也是常有的事。
奔走半日,少年总算也是有了些疲意。轻舒口气轻车熟路地穿过山林,林翰径自行至一条小溪边歇下。
山间的风微凉,溪水行进间撞击在岩石上,破碎而又融合,带起丝丝肉眼不可见的水汽,不得不说,这是一处歇脚解乏的绝佳之所。
少年从怀中拿出带来的饼,就着甘甜的溪水,一口一口的吃着。
溪水入腹,丝丝凉意似乎带走了他半日下来的所有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