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4.最后一搏

“去你妈的！”

老唐张口就是一句粗俗至极的喝骂，同时他还抬腿给了被撞倒在地的侍者一脚。

只是那侍者就好像是被一下子撞死了一般，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路明非的意识在老唐的一声喝骂之下骤然清醒，身上的体力也恢复了。

他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就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哈……哈……靠，这是什么情况！？”

“情况很复杂，咱们该逃了。”老唐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两把P99，随手丢给了路明非一把。

“逃？”路明非愣了一下，显然是还有点没反应过来，“逃什么？”

“当然是逃命啊兄弟，你听不到外面已经杀起来了吗？”老唐懒得废话，也不管地上的侍者死没死，直接补上一枪，然后扯着路明非和绘梨衣就跑出了包厢。

直到这时，路明非脑海中的幻觉才总算是消退，声音终于从耳朵冲进了大脑。

枪声，四面八方都是枪声，噼里啪啦地就像是过年在放鞭炮，听起来并不是很远，但也不算很近，至少没有发生在高天原内。

整个高天原都有些骚乱，有人在吵闹，有人在尖叫，人高马大的座头鲸站出来，和肉山一样的藤原勘助一起维持着秩序，并组织客人和牛郎们去地下酒窖避难。

身边的绘梨衣依旧没有回过神来，她的手很凉，路明非感觉自己像是握着一块冰。

与之下相对，老唐的手很热，像是一团滑腻的火——滑腻是因为老唐出手汗了。

路明非甩开老唐的手，问：“什么情况！？”

“黑道火并。”老唐空出来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丢给路明非，“看这个。”

路明非打开第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大头照，往下滑依次是陆拾、老唐、楚子航，最后是绘梨衣，每张照片底下都有一道红色的数字——5000000000。

“50亿！？”路明非差点跳起来，“他们疯了，拿50亿干嘛不好，拿来悬赏我们！？”

“不止如此，你点一下绘梨衣的照片。”老唐提醒道。

路明非操作着不太灵敏的初代智能机的显示屏，点开了绘梨衣的照片。

“本家发布紧急消息，悬红增加到50亿元，优先把照片中的女性交给家族的人享受这笔悬红，因捕获该名女性导致的一切违法行为都由本家承担后果。”

“WTF！？谁敢发布这样的信息？”路明非不理解，绘梨衣可是蛇岐八家小公主，之前的悬赏都是针对路明非四人，绘梨衣是作为被他们劫持的人质而出现的，但是现在绘梨衣也被定义成了被悬赏的一员，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而且赏金足足50亿，即便是日元，也差不多相当于大约4000万美刀，这是一笔会让人发疯的巨款。

“不管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要尽快逃出去。”

老唐一马当先，领着路明非二人冲到一楼，高大的身材在人群中挤出一条路来，很快就到了高天原门口。

外边噼里啪啦的枪声密密麻麻，路明非感觉自己的脑子被震得嗡嗡的，他捂着耳朵：“他们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的！？”

“天知道！？”老唐一脚踹开门，“跟紧了。”

说完，他率先冲了出去。

路明非连忙拉着绘梨衣跟上。

三人冲出高天原，他们走的是后门，出了门以后是一条细长的巷子，看不到人影，一般也不会有什么人经过，冰冷的大雨淋在身上，路明非却觉得手中握着的冰块慢慢有了温度。

“绘梨衣？”

他试探着呼唤了一声，得到了轻轻的一声回应。

“嗯。”

“没事吧。”

“嗯。”

“那就好。”

两人对话的功夫，老唐已经从边上推出来了一辆哈雷，这是之前恺撒开过来的那一辆，只不过开过来之后他就没有开回去，就一直丢在这里吃灰了，现在刚好派上用场。

“上车！”

老唐招呼一声，然后发动了这台猛兽。

路明非抱着绘梨衣坐上后座，虽然有点挤，但眼下不是关心这些的时候。

恍惚中路明非好像又听到了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梆子声，怀里的绘梨衣身体又变得冰冷僵硬了，路明非摁着脑袋，强忍着头疼大喊：“走！”

引擎轰鸣，发动机巨大的声音让四面八方的枪声为之一顿，老唐拧下油门，猛兽载着三人冲出小巷。

猛兽咆哮着驶上街道，而就在街道另一侧的楼顶天台上，酒德麻衣正在给狙击步枪更换普通弹匣。

“干！老板这是安排的什么见了鬼的任务，我一个人打整个猛鬼众？”

她咬牙切齿地安装弹匣，架枪瞄准，扣动扳机。

枪口扫过长街，锁定冲在最前面的黑帮青年。

狙击步枪闷响，那人的摩托车前轮忽然开裂，他连人带车翻滚着滑向路边，连续三枪呈品字形打在路边的路灯杆上，半截灯杆带着路灯坠落在路面上，暂时地阻止了人群的推进。

“友情提议，那些暴走族是蛇岐八家的家伙。”

“那岂不是更糟糕，我一个人对付猛鬼众和蛇岐八家两伙人？我是忍者又不是假面骑士！”

“安心好啦，没问题的，小白兔一号和二号，再加上小哑巴，一般人不能拿他们怎么样的。”

“……希望如此。”酒德麻衣的瞄准镜紧紧跟着哈雷在街道上移动，然而，突然又一个人影闯进了她的视野，让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希望破灭了。”她说。

长着能剧面具般面孔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街道的中央，他是炽热的，雨淋在他身上腾起袅袅的白烟，他的眼睛是次代种般的赤金色，这种发红的黄金瞳仅次于龙王们的瞳色，耀眼地让所有混血种都不敢直视——包括酒德麻衣，也下意识避开了眼神。

但并非是所有人都不敢直视。

老唐压根不受影响，哈雷油门拧死，没有任何减速地直直撞了过去，与此同时他松开了左手，抖开衣襟，抽出腰侧的P99，单手上膛，枪火点燃雨幕，半自动手枪里的15发子弹倾泻而出。

就算是C级猎人，老唐也是身经百战的C级，执行过的任务数不胜数，你可以说傻，也可以说他怂，但绝不能说他菜，因为菜的猎人都已经死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就，能活下来的，都是强者。

他的枪法很准，仿佛P99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他精密地控制着每一条弹道，每一枚子弹都准确地命中黑衣侍者，在最要害的地方炸出血花。

就算是酒德麻衣也被老唐此刻的射击精度震惊，那些子弹上似乎附加着“必须命中”的命令。

而下一秒，脸上长着能剧面具的男人做出了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行动。

面对迎面飞驰而来的哈雷，他竟然顶着弹雨冲了上来，分明每一颗子弹都命中了他，子弹钻进生物肌体的声音清楚无误，可他似乎根本没有受伤！

高处警戒的酒德麻衣目睹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蓝牙耳机中传来森严的命令：“阻击那个人，绝不能允许他接近路明非！”

她换上新的弹匣，居高临下地连续射击。

她喜欢自称为王牌狙击手，这绝非自夸，操纵着这种后座力巨大的枪支，她只用三秒钟就把弹匣打空了。

as50的大口径子弹毕竟不同于老唐打出的手枪子弹，只是一次命中就将男人的两条腿打断，之后又在男人倒在地上的身体上开了几个窟窿，哈雷呼啸着从男人身上碾过去，没有回头看一眼他的死活——虽然大概率是活不了了。

话虽如此，只是酒德麻衣突然想到了刚才，男人顶着弹雨冲锋的画面，心里总觉得有些惴惴不安。

只不过眼瞅着老唐就要带着路明非两人消失在远处的拐角，一切似乎都已经尘埃落地了……吗？

并没有。

在所有人都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一声清脆的“当当”声响彻了整片街道，而声音的来源，居然是街边一家商场的广播！

老唐心里“咯噔”一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身后就有一只手伸过来，掐住了他的脖子。

“大头熊！”老唐从后视镜里看着路明非那双呆滞的金色瞳孔，忍不住发出呼喊，“大头熊！”

但是没有反应。

绘梨衣在颤抖，她就像是一只瑟缩的小兽，整个人将自己抱成一团。

在长街的拐角处，又走出来了一个脸上长着能剧面具花纹的男人，他抬起头，遥遥望向酒德麻衣，然后举起了手中的梆子。

木锤在老唐和酒德麻衣目眦欲裂的注视中撞击在一起，发出的却并不是预料之中的“当当——”，而是“哐啷——”

响彻整个街道的“当当”声一下子就消失了。

“！？”两人齐齐愣了一下。

老唐感觉脖子上的力量弱了很多，赶紧控制住路明非的手，然后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在商场的楼顶，男人随手将刚刚拆下来的喇叭丢到一边，然后居然晃晃悠悠地飘了起来，整个人就这么悬浮在半空中。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男人伸手将头发拢到头顶，露出一双岩浆般赤金色的眼睛。

无论是老唐还是酒德麻衣，在看到男人的一瞬间齐齐松了一口气。

“来的太慢了，陆神。”

“不好意思，在那边浪费了一点时间。”

陆拾露出歉意的微笑。

其实以他的实力，对付一个奥丁可能费点力气，但是对付一个英灵压根用不了多长时间，之所以到现在才赶过来，主要还是因为那个英灵有一点点特殊。

陆拾摇摇头，将脑中多余的想法甩开，看向那个脸上长着能剧面具花纹的男人。

只一眼，陆拾就确认了，这人也不是王将本尊，只是一个被控制的傀儡。

不过这也正常，以赫尔佐格的谨慎程度，不到最后他是不会有真身出面的，现在虽然在陆拾的一系列布置下暴露了真实身份，但筹谋多年的他总不能就这么放弃，就是不知道他之后还有什么后手了。

陆拾挥了挥手，漫天雨水盘旋着凝聚成了一条水龙，将王将的傀儡吞了下去，随后水龙炸开，连带着还在挣扎的傀儡也变成了东一块西一块的碎肉血污。

几乎是同一时间，某个阴暗的房间里，盘腿坐在蒲团上的赫尔佐格睁开眼睛。

行动失败了。

在与几个傀儡陆续断开连接的时候，赫尔佐格就知道，自己已经失去最后的机会。

想要获得白王的力量，需要作为保存力量的盒子——白王圣骸，以及开启盒子的钥匙——白王之血。

现在这个世界上有四把钥匙。

源稚生、源稚女、上杉越、上杉绘梨衣。

然而现在，四把钥匙，没有一把在他手中。

他已经彻底失去了争夺白王权柄的机会，多年的谋划成了梦幻泡影。

其实赫尔佐格早就想到了，在得知前代影皇上杉越突然返回家族的消息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自己的计划必须要提前了。

他利用蛇岐八家和猛鬼众的冲突来打开神葬所的计划，有一个非常大的破绽，那就是他自己必须是两个组织的首领。

既是大家长，也是王将。

只有这样，他才能带领双方厮杀，进而促进两方的目标全部放在神葬所上。

但是在上杉越归来之后，这个计划就相当于半破产了，因为他在蛇岐八家的权利是绝对争不过上杉越的。

就算是曾经离家出走，影皇也是影皇，远不是大家长能相比的。

所以他决定铤而走险，从蛇岐八家的私人医院逃了出来，想要最后一搏。

原本他还是怀揣着希望的，因为有一个自称奥丁的家伙找到他，说可以帮他。

为了表示诚意，奥丁还告知了他绘梨衣目前的位置，以及源稚女联合外人想要杀死他的情报，这才有了后来的调虎离山之计。

同时他还发动了猛鬼众提前埋好的所有暗线，准备将蛇岐八家也拖下水。

只不过没想到都做到这种份上了，计划还是失败了。

奥丁不靠谱，没有抓到源稚女，傀儡那边也没有抓到绘梨衣，源稚生和上杉越的位置更不好下手，被他发动起来的猛鬼众已经被反应过来的蛇岐八家反扑，已经不成气候了。

他已经完全不可能得到白王的权柄了。

甚至于，原本他手中有的权柄，也付之流水。

现在的他，既不是大家长，也不是王将。

无论是源稚生带领的蛇岐八家，还是源稚女带领的猛鬼众，都会发动最大的力量来猎杀他。

他必须要尽快离开日本才行。

至于去什么地方……他早就准备好了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