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52.狯岳之死(续)

杀死狯岳对于陆拾的影响,并没有想象当中那么严重。

至少陆拾自己是这么感觉的。

鬼杀队是严令禁止剑士之间内部争斗的,这是鬼杀队的铁律,而刚刚上任没几天的龙柱就违反了这条规则。

几乎是同一时间,鎹鸦就将这则消息送到了产屋敷耀哉和几位柱的手里。

很快,一场小型的柱合会议召开——或者说叫柱合审判更为贴切。

作为被审判的角色,龙柱陆拾并没有出席,而是托人送来了自己作为柱的特制手令。

“什么意思?他这是要以放弃柱的身份来威胁我们吗?”和陆拾有些过节的风柱不死川实弥大喊大叫道,“主公,必须要惩罚他,我们作为鬼杀队手中的刀不应该指向人类,陆拾今天能杀人,明天就能投靠无惨成为恶鬼!”

这话有些危言耸听,但也绝非虚言,毕竟鬼杀队的剑士们自始至终都是以斩杀恶鬼守护人类为己任,从来没有人伤害过普通人,更别说直接杀死作为同僚的剑士了。

这确实是不可饶恕的事情,如果不能妥善处理,会引起非常严重的后果。

“我赞同不死川的看法。”水柱富冈义勇言简意赅,表态之后就没了下文,不过他的意思和不死川实弥大概率是有所不同的。

富冈义勇更看重规则,陆拾破坏了规则,而他需要维护规则,就这么简单。

音柱的脸色也很郑重:“曾经我是一名忍者,我很清楚杀人是一种怎样的恶性,毫不客气的说,在加入鬼杀队之前,我也杀过很多人,那种夺取别人生命的感觉并不好,但却让人感觉迷醉,杀人绝不是件华丽的事情,所有做过这件事的人都要偿还罪孽,哪怕是我也一直都在为过去而忏悔,这也是为什么我会选择拿起日轮刀,加入鬼杀队的原因。”

说了很多,总结就是杀人有罪,我也有罪,我现在靠猎鬼来赎罪,陆拾也有罪,但也能赎罪。

花柱蝴蝶香奈惠抿了抿嘴唇,问道:“这里边是不是有什么内情?那孩子……陆拾他绝对不是那种滥杀无辜的人,我相信他!”

岩柱悲鸣屿行冥双手合十,没有说话。

其实在知道被杀害的剑士叫做狯岳之后,悲鸣屿行冥就已经猜到陆拾杀人的原因,他很感动,但却不能帮陆拾辩解,因为他也觉得杀人是不对的。

他只能沉默下来,不发表意见。

鬼杀队的当家,产屋敷耀哉坐在房子的缘侧,目光从每一位柱的脸上扫过,重点在悲鸣屿行冥脸上定格了一下,然后摇摇头,轻声道:“有关这件事,还不能这么仓促地定下结论,在下达最后的审判之前,你们还需要见一个人。”

他拍了拍手,紧接着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众柱循着声音看去,看到产屋敷天音走了过来,手里还牵着一个眼睛被蒙住的小女孩。

悲鸣屿行冥耳朵动了动,他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但却感觉到了有什么熟悉的东西。

产屋敷天音牵着女孩来到众柱面前,然后帮女孩解开了眼睛上的黑布,在重见光明的瞬间,女孩条件反射的闭紧了眼睛,适应了好一会才缓缓睁开。

他睁开眼睛之后,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庭院当中最高大的男人,岩柱悲鸣屿行冥。

她喜极而泣,开口喊出一声:“行冥老师!”

悲鸣屿行冥一愣,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犹豫着开口:“……沙代?”

——

在前往狭雾山的路上,陆拾被一个跟屁虫抓住了尾巴。

“喂,我说你。”陆拾停下脚步,有些无奈的看向身后,“我去狭雾山是为了学水之呼吸,你跟着我干嘛?”

“谁,谁跟着你啦!?我,我也是去学水之呼吸的啊。”蝴蝶忍梗着脖子嘴硬道,“姐姐的花之呼吸不适合我,所以让我去拜访鳞泷先生,跟着他学习水之呼吸。”

陆拾挑了挑眉,一眼就看出蝴蝶忍在说谎,

这小丫头性子直,连说谎都不会,一边说话一边左顾右盼,摆明了心虚。

其实他知道,少女大概率是听说自己杀了人,感觉有些难以置信,所以才会跑来找自己求证,只是到了跟前,又开始顾忌他的感受,不敢直接询问,才会支支吾吾编了一个借口。

陆拾心中流过一丝暖意,笑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的。”

“谁关心你有没有事啊!”蝴蝶忍大喊了一声,然后快步越过了陆拾,然后扭过头来冲他扮了一个鬼脸,“略略略~我警告你,不准跟着我!”

明明是你在跟着我好吧——陆拾无奈摇头。

其实在刚才,少女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他瞥见了少女粉白的耳朵和脸颊。

陆拾放缓了步子,慢慢跟在少女身后。

通向狭雾山的路有很多,并不是只有这一条,但两人却并没有分开,而是你跟着我,我带着你,就这么一点一点前进。

这是陆拾少有的,没有抓紧时间赶路的情况。

之前的时候,陆拾总是从这里马不停蹄地去往那里,就像是被什么东西追赶一样,整个人根本停不下来。

因为他知道未来,知道故事的发展。

因为他认识了很多人,有了很多朋友。

因为他想要赶在悲剧发生之前去改变。

追赶他的不是别的,是时间。

而现在,他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心情变得格外平静,没有波澜。

他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享受此刻。

蝴蝶忍在前,陆拾在后,两人慢悠悠的走着,时间也慢悠悠的走着,直到天色渐渐暗下来,远处有两只鎹鸦飞来。

夜枭落在了陆拾的肩膀上,陆拾从夜枭脚腕上取下信扎,拆开之后,一行行娟秀文雅的字透过灰蒙蒙的布条,映入他的视野中——这是产屋敷天音的字,陆拾认得,因为他成为龙柱的任命书就是产屋敷天音代写的。

而现在,出自同一个人手中的信,却送来了另外一个截然相反的消息。

“鬼杀队明令禁止内部争斗,陆拾作为龙柱无法以身作则,罪加一等,又害人性命,罪加两等,然有证人说明,陆拾所作所为事出有因,故小惩大诫,暂免龙柱职位,待斩杀上弦之鬼,方可复职。”

被免了职位,陆拾毫不在意,将这封免职书丢到一边,又看向后面三封信。

前两封分别是花柱蝴蝶香奈惠,还有岩柱悲鸣屿行冥的,而最让人惊讶的是第三封信,来自他刚刚离开的桃山,是前任鸣柱桑岛慈悟郎的。

陆拾依次查看。

蝴蝶香奈惠在信里对他随意杀人的事情表示了批评,一向温柔的花柱在信里难得发火,告诫陆拾:“虽然我知道事出有因,但这种事情你完全可以告知主公,主公肯定会秉公处理的,但是你却选择了最错误的方法,我很生气。”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而在信的结尾,香奈惠拜托他帮忙照顾蝴蝶忍,姐姐真不愧是姐姐,一下子就猜到了蝴蝶忍会来找自己。

陆拾将蝴蝶香奈惠的信收进怀里。

岩柱的信通篇都是找人代写的,看字迹应该也是香奈惠,内容主要是向陆拾表达感谢,并说明自己已经和沙代解开了曾经的误会。

至于狯岳……岩柱一个字都没有提到他,也没有提到陆拾杀人的事情,看来也是在考虑陆拾的心情。

陆拾感觉啼笑皆非,其实他的心情很不错,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爽,尤其是在看着狯岳死去的那一刻,他的心情爽到了极点。

这种爽并非是因为杀人而带来的病态,而是一种积压已久的情绪释放出来的感觉。

……啊,对了,就是这个。

陆拾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感觉平静放松了。

因为他杀掉的狯岳。

杀掉了狯岳不算什么,但是这件事确实让他的情绪有了一个宣泄口。

从之前杀死累开始,他认识到了这个世界的不同,背负起了斩杀无惨的责任,开始了和时间的赛跑。

他的情绪在这个过程中一直在累积,压缩,像是一个随时可能爆开的炸弹。

而在斩杀童磨之后,这颗炸弹进入了加速状态。

他知道,自己一定引起了无惨的注意,自己一定会引来无惨的报复,所以他东奔西跑,马不停蹄地让自己变强。

心里的情绪也在不停的积压。

直到遇到了狯岳,那颗情绪的炸弹,爆了。

现在想想,他当时确实不理智了。

当时最好的应对方法应该是拿下狯岳,将他做的事情尽数上报,然后等待产屋敷耀哉的裁定,但是他却选择了最干脆也是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方法。

杀。

一刀下去,神清气爽。

情绪发泄出来了,心境自然也就平复了。

就是可怜狯岳,白送了一条命,原著里就是死的最快的上弦,这次更是连一刀都没扛住,成了某人宣泄情绪的工具。

对此某人只想说:体验很好,下次还来。

哦,对了,还有:菜就多练!

收起岩柱的信,陆拾犹豫了一下,还是拆开了桑岛老爷子的信,然而信上的第一句话,就让陆拾愣住了。

“感谢你,小陆拾。”

之后的内容里,老爷子讲述了自己和狯岳的相遇,原来当初并不是老爷子看中了狯岳,而是狯岳找上门来,给老爷子下跪,想要拜老爷子为师,老爷子心一软就答应了。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狯岳居然是这么一个品行不端的人,如果他知道的话,一定会亲自动手打断狯岳的腿。

然后老爷子在表达了感谢之后,居然还向陆拾道歉,说因为狯岳害他暂时丢了龙柱的身份,全篇通读下来,陆拾就看到了三个字:杀的好。

“老爷子……真性情啊。”陆拾嘴角抽了抽,把老爷子的信也收起来。

另一边,蝴蝶忍也看完了信。

她只收到了一封,应该是香奈惠写给她的,大概内容无非就是让她好好听话,不要和自己吵架之类的——陆拾闭着眼都能猜到。

另外就是,信里应该也提到了他被撤销职位的事情。

“那个……”蝴蝶忍慢慢凑到陆拾身边,用刀柄戳了戳他,“你没事吧?”

“?”陆拾笑了笑,“我能有什么事?”

“就是……我看姐姐的信上说,你已经不是龙柱了,你……没事吧。”她一边说着,一边认真看着陆拾,似乎是想看看他是不是强颜欢笑。

陆拾一手刀落在她脑门上:“别胡思乱想,只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不重要。”

陆拾是真的这么想的。

他从一开始就很明白自己的想法,那就是斩杀恶鬼,斩杀无惨,至于是柱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其实都无所谓。

龙柱,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一个身份,一个称呼而已,无论有没有这个身份,陆拾都会奋斗在斩鬼的第一线,不会有什么影响。

当然,这话说出来显得有点装,所以他只是在心里这么想而已。

“啊!你居然打我的头!”蝴蝶忍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却被陆拾摁住了脑袋,只能站在原地施展旋风王八拳。

过了一会,她气鼓鼓的停下来,瞪了陆拾一眼,迈开步子向着不远处的城镇而去。

马上就要入夜了,他们得找一个住的地方。

而等待两人离开之后,草丛的阴影里悉悉索索爬出来了一只眼睛,上面写着一个「叁」。

这只眼睛盯着陆拾和蝴蝶忍离开的方向看了许久,然后又悉悉索索爬走了。

另一边,无限城。

伴随着两声清脆的琵琶声响,两个人影出现在了无限城。

站在左边的人穿着没有袖子的紫红色短衫和白色裤子,浑身都是深色刺青。

站在右边的人穿着紫色蛇纹与黑色斑块相间的和服以及黑色的马乘袴,扎着深红色的长鬓发高马尾。

这两位正是现任上弦之壹,上弦之贰。

黑死牟,猗窝座。

而召唤他们来此的,则是新任上弦之叁,鸣女。

“琵琶女,叫我们来这里做什么?”猗窝座开口询问。

黑死牟一言不发,只是抱紧了怀中的刀。

“找到了疑似目标的鬼杀队剑士,十五岁上下,担任柱的职位。”

“金色眼睛。”黑死牟提醒。

“并不确定。”鸣女摇头,“他蒙着眼睛,我看到是什么颜色,所以只是猜测,有七成的可能。”

猗窝座没说话,看向黑死牟,这种事情肯定要黑死牟这个上限之壹发话。

黑死牟沉吟片刻,然后道:“盯紧他,如果确定了他的身份,就直接送我们两个过去。”

“好的。”

琵琶声响,无限城又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