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没事了

意识猛然回归肉体，陆拾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所处的环境和想象当中有些出入。

按照他的想法，自己应该是逃进山林之后才触发了金手指，进入了篝火之地，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实际上他压根没有跑出那么远，只是刚刚从房子里冲出来，所谓的亡命狂奔和身后紧追不舍的恶鬼，都是他在进入篝火之地之后，极度紧张之下产生的脑补而已。

身后劲风袭来，陆拾一个矮身躲开横切过来的血线，转过头去，看向了那缓步走来的恶鬼。

白衣银发，面带红斑，瞳孔猩红却没有文字，正是还没有成为下弦的蜘蛛之鬼——累。

陆拾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鬼灭之刃》的世界层级很低，规则限制也格外严格，过于强大的超凡力量都没有办法在这个世界施展出来，陆拾能够使用的，只有源于龙血的强大身体素质，还有一些糊弄人的戏法而已。

拿这些东西对付十二鬼月，陆拾心里多少有些没底，但对付一个没成为鬼月的累，问题应该不大。

唯一的难点在于，自己手中没有日轮刀，距离天亮也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这么看来，接下来应该要进行一场消耗战了。

陆拾打定主意，要将累拖住，直到太阳升起。

而累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

他的目光落在陆拾的身上，语气变得有些古怪：“稀血？”

稀血，鬼灭世界的一种设定，指人类当中极少数特殊的血液，能够对鬼产生极强的诱惑力，同样对鬼来说也是难得的营养品，食用过稀血的鬼会变得更加强大，通常情况下一个稀血能够抵过一百个普通人。

只是累有些想不明白，明明刚才这个少年还是一个普通人，为什么突然产生稀血了？

这件事陆拾心里有数。

金手指的同步规则虽然限制了龙血在这个世界的出力，但是陆拾本身携带龙血这件事是客观事实，套用在鬼灭的世界观下，陆拾不仅是成为了稀血这么简单，而是成为了整个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稀血，最直接的表现就是，陆拾对鬼的吸引力是普通稀血的百倍以上，并且任何鬼在饮用陆拾的血液之后，都能够获得匹敌无惨的力量。

累当然不知道这件事，但他却能够感受到体内那股强烈的渴望，这种强烈的渴求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了他的理智，让他满脑子只剩下了一件事——吃掉面前的少年！

抬手一挥，无数纵横交错的血线瞬间笼罩在陆拾的周围，将他困在中间。

血鬼术·杀目笼！

看似纤细的血线能够轻而易举地切割金石，脆弱的人体会在撞上它们的一瞬间变成一地肉块，连抢救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陆拾可不想用自己的身体试试这玩意的锋利度，面对收缩到眼前的杀目笼，陆拾反手抽出挂在腰间的斧头，用力挥出。

巨大的力量带动斧刃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声，斧子重重落下，这一招与其说是「砍」，倒不如说是「砸」，无论无比的力量将斧子这种利器用出的钝器的效果，密不透风的杀目笼被硬生生砸开了一个洞，然后溃散。

只是用来砍柴的普通斧子而已，比不上专门用来杀鬼的日轮刀，但在陆拾的手中却发挥出了难以想象的威力。

下一刻，陆拾发起了冲锋。

陆拾很清楚，比起作为鬼的累，自己唯一的优势就在于足够强大的身体素质，如果不能快速近身，自己大概率要被累的远程手段给风筝到天亮。

必须要近身，只有近身才能结束这场战斗。

但是陆拾能想到的事情，累怎么可能想不到，刚才陆拾破开杀目笼的一斧给了累极大的震撼，他难以想象一个人类居然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如果刚才那一斧子落在自己的头上，恐怕自己的脑袋已经变成烂西瓜了。

虽然鬼不会死，但是鬼也怕疼啊。

累打定主意，绝对不让陆拾近身，面对陆拾的冲锋，他发动了血鬼术。

血鬼术·刻线轮转。

一张由血线组成的蛛网出现在累的面前，旋转着将累护在后面。

这一招是累最强的血鬼术，编织成蛛网的血线每一条都硬度都是普通血线的几十倍，绝对不可能再被一斧头劈开！

累略微有些喘息，这种招式对于还没有成为下弦的他来说多少是有些勉强了，但他对这招有足够的信心。

看着愣头愣脑冲向刻线轮转的陆拾，累笑了笑，开口道：“居然没有逃跑而是向我这边跑过来吗？”

“不靠近的话，就不能好好揍你一顿了。”

“该说你是有胆量还是鲁莽呢？”累低沉的声音在周围回荡，“那对夫妻，是你的父母吧，他们真是一对好人，明明不认得我却还是把我捡回家里来，我原本还想让他们当我的爸爸妈妈来着，但他们却说自己只有一个儿子，无论如何也不愿成为鬼，真是遗憾啊。”

“是……这样吗？”

陆拾冲锋的速度略微有些下降，似乎是因为累的话而产生动摇。

累一脸平淡地说：“是吧，他们不愿意成为我的家人，那我就只能让他们成为食物了，倒是你，不如来成为我的哥哥怎么样？你这么强，一定能保护好我的。”

“哥哥……吗？”

不停旋转的刻线轮转近在眼前，只要陆拾在向前一步就会像挂上蛛网的飞虫一样迎来死亡的命运，但就在这里，他停下了脚步。

累看着陆拾：“怎么了？是动心了吗？我就说人类这种东西总是贪生怕死，如果你答应做我的哥哥，我就让你活下来……”

“不，没那个必要了。”

陆拾低垂着脑袋，长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累看不清他的表情。

累的脸上露出阴沉的表情：“你拒绝了我，既然如此，那就去和你的父母团聚吧！”

刻线轮转居然动了起来，主动冲向了停下脚步的陆拾，周围的空气也被旋转的蛛网带起了一丝腥气，血腥的味道直冲陆拾的鼻腔，但他却不为所动，只是低声喃喃说着什么。

这低语声传进了累的耳朵里，让他通体冰凉。

“……没那个必要了，你已经死了。”

“咵嚓——”

一声突兀的声音响起，有什么东西从上方落了下来，累的脑袋像是烂西瓜一样碎了一地，而罪魁祸首在击碎了累的脑袋之后落在地上，居然是陆拾手中的斧子。

已经近在咫尺的刻线轮转骤然溃散，没有了大脑的鬼依旧不会死亡，但也会丧失思考能力，血鬼术失去了控制者，自然就会消散。

“炭治郎这招还挺好用的。”

嘟囔了两句，陆拾上前两步，来到累的身体旁，看着只是短短片刻就恢复了一小半的脑袋，抬脚，踩下。

“咵嚓——”

鲜血四溅，染红了陆拾的半张脸，将他衬托得如同恶鬼一般。

陆拾不为所动，弯腰捡起斧子，把累的四肢分割下来，一点一点敲成肉泥。

躯干也是同样的处理方式。

之后陆拾又找来一些干燥易燃的东西，搭了一个简易的柴火堆。

此时累的四肢和躯干已经差不多恢复了，陆拾将累的四肢和躯干捡起来，像是穿串一样将这些东西串在了一根根尖锐的木棍上，然后将一根根的鬼肉串插在了柴火堆的正中央。

陆拾沉默地进行着一系列的行动，期间累的脑袋恢复了很多次，但每次都只恢复了一部分就被陆拾给直接捏爆。

又一次捏爆累的头颅之后，陆拾返回了屋子里，扛出来两具已经不成人形的尸体。

他将两具尸体板板正正地摆放在一边的树下，让他们的尸体靠在树干上，让他们的头颅正对着累的身体，两双黑洞洞的眼眶死死盯着这个将他们杀害的凶手。

做完这一切，陆拾长出一口气，来到了柴堆前。

此时累的脑袋已经恢复了一半，他的嘴已经恢复完整，正叽里咕噜说着求饶的话，但是陆拾压根懒得去听他说的什么。

他没有再去捏爆累的脑袋，而是从口袋里掏出来两块火石。

“咔嚓——”

“咔嚓——”

刺目的火星在黑夜中亮起，紧接着就以极快的速度将柴堆引燃。

火焰顺着木棍爬上了累的四肢和躯干，将他的身体内的水分迅速蒸干，很快累的血肉就变成了一块块焦炭，然后又在强大的恢复力之下痊愈，如此重复，循环不停。

已经恢复了大半的脑袋发出凄惨的哀嚎，陆拾随手丢出一颗石头再次将累的脑袋砸碎，然后和自己父母的尸体并排坐在了树下。

“呼——”

陆拾长长出了一口气，抬起手臂搭在自己的额头上，看着在火焰中扭曲挣扎的影子，用力扯扯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这个时候要是有烟就好了……

“爸、妈……我给你们报仇了。”

烟尘袅袅，有灵魂奔赴天国。

——

蝴蝶香奈惠在山林中腾挪飞奔，头顶的鎹鸦融入深沉如水的夜色。

她刚刚执行完附近的斩鬼任务，在返回蝶屋的途中路过此处，听到了从山上传来的惨叫声。

那凄厉的声音当中带着难以言说的痛苦，香奈惠根本来不及思考，立刻调转方向上了山。

她在山脚就能听到惨叫声，说明发出声音的人和她相距不远，香奈惠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路飞奔，很快就找到了声音的源头。

那是一处火光。

香奈惠远远就能听到火光中的悲鸣，一声声仿佛要刺穿她的耳膜。

等到走近之后，她才将一切收入眼底。

然后，蝴蝶香奈惠陷入了沉默。

眼前是如同炼狱一般的场景，即便是常年与恶鬼打交道的花柱也从未见过如此场面，淋漓的鲜血将整个地面染红，冲天而起的篝火立在鲜血之中，那篝火之中竖着几根木棍，木棍上串着人的身体和四肢……不，那不是人的，而是鬼的。

鬼的身体和四肢在火焰中被不断的破坏再生，仿佛成为了火焰的燃料，这就像是某种永远也无法停止的酷刑，哪怕是恶鬼，在看到眼前这一幕也会感到发自内心的胆寒。

在不远处的树下，浑身是血的少年坐在两具被啃食殆尽的尸体中间，脸色平静的看着恶鬼的身体在火焰中扭曲挣扎。

似乎是察觉到了香奈惠的到来，他转过头，目光从香奈惠的羽织和日轮刀上扫过。

“你来晚了。”

少年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平静地就像是没有风的湖面。

香奈惠抿了抿唇，快步走到陆拾面前，就像是没有看到陆拾的满身污血一般，伸手将他抱进怀里。

“……不先确认一下我的身份吗？”陆拾问。

他自然也认出了香奈惠的身份，但却很疑惑香奈惠的行为，要知道，现在太阳还没有升起，香奈惠根本没法判断陆拾到底是人还是鬼，这么草率的行动，如果陆拾是恶鬼的话，香奈惠大概率是要送命的。

听到陆拾的疑问，香奈惠摇了摇头。

“你的眼神告诉我，你不会是鬼。”

陆拾没听明白，但香奈惠却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刚刚她在和少年对视的那一刻，无形的悲伤就如同潮水一般将她淹没，让她喘不过气来。

实际上连陆拾也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悲伤，但香奈惠却能够在对视的瞬间便感同身受。

她很熟悉陆拾的眼神，因为她也曾有过相同的故事。

是啊，又怎么会不悲伤呢？

明明这一世有了上一世渴求的父母，享受到了未曾拥有过的关爱，虽然陆拾偶尔也会吐槽自己的转生成了岛国人这种事，但他在心底里是认同自己的父母的，是他们给了自己新的人生，给了自己曾经没有过的东西，填补了他内心的空缺。

而现在，这一切都如梦幻泡影一般破碎。

有了金手指又怎么样？

变得天下无敌又能怎样？

最终，他依旧没能把好不容易得到的东西紧紧抓在手中。

陆拾两世为人，成熟的心理年龄让他明白，悲伤是没用的情绪，所以他克制自己，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有些苦是咽不下去的。

那些咽不下去的苦楚，会从眼睛里逃出来。

香奈惠将陆拾抱进怀里，感受着浸湿的肩膀，轻轻拍打着陆拾的后背，声音轻柔。

“没事了，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