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季承的研究逐渐深入，他也越来越感觉自己想法是正确的。
这篇论文虽然通过将表示论和素数分布进行了联系，能够极大地方便他去研究孪生素数猜想，但仍然存在不少的关键问题。
其中最主要的一点还是在于误差的控制上面。
误差，在素数问题中是一个很重要的概念。
因为素数问题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探究素数的分布，而并非是精准预测，也就是所谓的素数通项公式。
素数是没有通项公式的，至少在目前的科学概念下，这点也不可能做到。
即使是黎曼猜想所能够做到的也就仅仅只是让数学家能够对素数分布有一个更加深入的认知。
所以，想要解决这类素数问题，数学家们想到的就是尽量减少误差。
包括孪生素数猜想。
然而这个新的方法，却并不专注于控制误差上面。
【E(x)= O(x^{1-δ})δ接近但未达到关键界限1/2】
看着推导出来的这一点，季承摇了摇头：“所以还是遇到了本质上的障碍。”
“其次还有就是技术瓶颈……”
【∑_{p≤x} tr(ρ_ℓ(Frob_p))tr(ρ_ℓ(Frob_{p+2}))】
季承叹了口气，“这个和式的渐近行为还需要更精确的控制。”
“当然，还有关键的一点就是，局部-整体原理的不完备，表示论方法在局部到整体的过渡中损失了一些精度……”
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些问题可以得到弥补吗？
“如果这些问题不解决的话，那么大概也就无法通过这个方法来证明孪生素数猜想。”
任何一种困难猜想的证明，都绝不是那么容易的。
它们都需要足够全面的工具，还有足够细节的技术。
书桌前面的季承，深深地一叹。
难道，他又要继续等下去了吗？
自己都已经62岁了，要是再继续等下去的话，天知道还需要等多久才能够等到他最终想要的那篇论文。
就在这个时候，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鹿溪端着切好的果盘走了进来。
“怎么在叹气呢？”
看着走进来的鹿溪，季承向她露出了笑容。
起身，抱了抱自己的老妻。
“被难住了。”
“还是那个问题吗？”
“是的。”季承点点头，拿起了果盘中切好的一块苹果吃了下去。
然后，他犹豫地问道：“你说，我还要不要继续研究下去？如果我要继续研究下去的话，可能还要很多年的时间，几年，甚至是十几年。”
而这意味着，他们在这晚年本应该享受的时间中，仍然会因为他要研究这个问题而挤占出不少的时间。
但鹿溪只是拥抱着他，轻声道：“去做吧，我知道，这个问题是你一生中的所有追求，所以，我会永远支持你。”
季承笑了笑，两只胳膊也将自己的妻子环住。
“不，我一生中的所有追求只有两个，而你，永远都排在第一位，至于这个问题，只能排在第二。”
鹿溪轻轻一笑，然后安然地靠在他怀中。
良久后，她轻声问：“我听说数学家的真正伴侣是数学，但我在你的身上从来都没有感受到过这一点。”
季承：“因为他们的头等奖不是你。”
听到这话，鹿溪的脸上又是感动又是无奈。
“如果我还年轻，听到你的这句话一定会十分的高兴，但现在我们都已经老了。”
“没事儿。”季承笑了笑，将鹿溪搂紧：“我爱你。”
“我也爱你。”
……
当然，80岁，就是季承给自己留下的极限。
到那个时候，即使他距离孪生素数猜想再怎么接近，他也都不会再研究，他会将自己剩下的所有时间都留给鹿溪。
但在这之前，他也开始将自己几乎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新一步的研究当中。
他不想再继续等数学界的开奖了。
他要开始自己尝试去创造新的工具，能够彻底补全那篇论文的缺陷。
只是，六十多岁的年龄，对于绝大多数的科学家来说，无论是创造力、记忆力，又或者是体力、精神，都已经下降了很多。
大器晚成的人，虽然有，终究并不多。
这具由碳基有机物所构成的肉体，也终究有着其极限。
季承也同样遵循这样的固有规则，他只是重生了，但身体依然是个普通人。
因此，在他试图创造出新工具的过程中，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自己这垂垂老矣的身躯的限制。
当然，他并没有为自己那时常陷入阻滞的思维，和偶尔间会因为疲惫而停摆的大脑感到丧气。
继续，就行。
……
时间又在很快中过去。
2063年，女儿季鹿和孟庭阑结婚了。
值得高兴的是，这对情侣间的关系也算是十分融洽，对于季承和鹿溪说，这才是最关键的。
只是，让他们不得不感慨的是，女儿终究是嫁人了。
尽管到这个年代，那种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之类的说法已经基本上看不见，但对于为人父母而言，这终究是一种分离。
但日子还是要过的。
季鹿和孟庭阑毕业之后便都去了上京工作。
孟庭阑去了京大数学系，季鹿去了青华物理系。
虽然不在一个学校，但左右工作单位也就是相距了一个街区，倒是也不妨碍这对年轻人的感情维系。
季承和鹿溪也没有再多于担心孩子的生活。
终究是要给孩子们留下空间。
在那之后，转眼又是十年过去，季承和鹿溪的父母长辈，也逐渐离世。
这一世，不论是季承的父母，还是鹿溪的父母，在晚年的时候都得到了十分好的疗养，所以比起上一世，也都多在这个世界上留了几年。
但不管如何，寿命，仿佛是人类都无法逾越的天堑，也是人类所需要遵守的终极规则。
尘归尘，土归土，一切都终将过去。
季承和鹿溪的心中，也都多了一些释怀。
……
而在2069年的时候，鹿溪也又一次得到了诺贝尔生物学或医学奖，成为了继当初屠教授之后，东大区又一位得到了诺贝尔生物学或医学奖的科学家，而且，她同样也是一位女科学家。
这件事情，也让东大区为之表示了庆祝，同时也引起了很多人的高兴。
而这个时候，人们就惊讶地发现，他们这对夫妻，一个是菲尔兹奖得主，一个是诺贝尔奖得主。
历史上，虽然出现过居里夫妇这样双方都是诺贝尔奖得主的情况，但是像季承和鹿溪这样，一方是菲尔兹奖得主，一方是诺贝尔奖得主的例子，却是从未有过。
一时间，他们也在全世界范围内都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和讨论，他们也被很多媒体称之为本世纪最伟大的夫妻。
一方是推动了数学界发展，30岁就获得了菲尔兹奖的数学天才，一方是在干细胞、阿尔兹海默症等生物学关键领域做出卓越贡献的生物才女，这当然是伟大的。
而后，随着更多的挖掘，他们之间和睦的关系，也成为了很多人所艳羡的。
在这样的年代，相信爱情的人已经变得越来越少了。
而他们的关系，则又让不少人表示自己重新相信了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