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师兄,山门下有客人造访。”
李青云立在峰头,回头一望,见沈宁萧正立在他身后,目光阴骘。
只听这位师弟声音转低,又道:“是位筑基修士。”
李青云神色微变,问道:“筑基修士…可报了家门?”
沈宁萧回道:“自称是河阳宗来使。”
他迟疑了一瞬,出言道:“他还带着云白。”
李青云心中依然疑云重重,自己刚刚突破境界,便有一名筑基修士带着自己徒弟来叩山门。
‘此人怕不是心有不善,又挟着云白为质。’
两人对视一眼,目光中都生出些许冷意来。
李青云迅速按下心中思绪,对沈宁萧道:“无论是何用意,既然带着云白,便不能不管。”
两人驾风而行,刚踏出狭长的山道,迎面一抬头,便看见一名青衫修士侯在外边。
一旁的楚云白俏生生立着,脸色平静,无波无澜。
李青云见状,心中稍定。
他素知这徒弟聪明伶俐,若有变故,定当示警。
当下便迎上前去,面色肃然,拱了拱手,道:“见过大人。”
道门规矩,见筑基修士称大人,见紫府修士称真人。
这修士面容俊逸,配饰考究,一望便知是个讲究的,略略颔首,笑道:
“我乃河阳宗揽月峰峰主,元兴顾。”
言罢,从怀中取出令牌,注入一丝法力,顿时放出湛湛荧光,让两人瞧得仔细。
李青云和沈宁萧见他办事一板一眼,没有上宗的架子,心中又定了些,忙躬身下拜,将他迎上山来。
四人上了落云峰,进了议事堂,分宾主坐定。
楚云白侍在一旁,为三人奉了茶碗。元兴顾呵呵一笑,轻轻端起茶碗,开门见山道:
“宗门近日将召集各家,论功行赏。”
李青云闻言,面上还是波澜不惊,心中却泛起涟漪来。
如今距离师父身陨已过去整整七年。
倘若自己也在这七年里折了,此事又该如何分说…
李青云收敛心绪,露出惶恐之状,低低地道:“还盼大人为我家做主。”
元兴顾捻了捻胡须,正色道:
“你家折了筑基老祖,按照宗内定下的规矩,应补给你家一枚筑基丹。”
这话甫一落地,便在李青云心中激起一个念头:‘果然与白家透露的信息一致。’
正欲拜谢,这筑基修士却轻叩桌面,话锋一转:
“可前些日子,有名展姓修士找上山门,说筑基丹理应归他所有。”
“展姓修士。”
这话听得李青云一愣,他旋即看向一旁的沈宁萧,见对方也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来。
两人心照不宣,都隐隐有了猜测,当初师父身陨,门派倾颓就在旦夕,大师兄展世阳却自行出走…
他那时修为就臻至炼气圆满,如今确实也到了该筑基的时候。
“这…”
眼见这筑基修士抛出讳莫不明的话来,立场也不明朗,两人一时间都陷入沉默。
元兴顾轻轻端起茶碗,目光在两人脸上逡巡一圈,沉声道:
“我家老祖的意思,清官难断家务事,届时那修士也将到场,还请你们自行裁断罢。”
元兴顾来得突然,大离观上下都未做筹备,自然也没什么礼物疏通。
李青云顿时一凛,心中暗暗叫苦,可对方话也说得圆融,直接将事情定性为自家事。
从上宗立场来说,并无什么可指摘的地方。
当即苦笑一声,起身连连道谢。
“如此,我便先告辞了。”
元兴顾也不辞让,一拍腰间锦囊,右手顿时浮现出一枚令牌。
李青云定睛去看,这令牌似乎是青乌打造,上边刻着“河阳”二字,似乎是作为通行凭证之用。
“三个月后,可凭这枚令牌入宗,自有人接引。”
丢下这句话后,元兴顾便告了辞,御剑腾空去了。
待到元兴顾走远后,李青云才小心地将静静躺在桌上的令牌收进怀里,对沈宁萧道:
“师弟,你怎么看。”
沈宁萧望着门外的山色,略作沉吟,出声道:“展师兄早已叛出宗门,这筑基丹又是补给宗门的,与他本是无关。”
他话里话外将那人称为“展师兄”而非“大师兄”,立场不言自明。
李青云心头一热,叹了口气,转而低声道:“他若愿意回归门内,我未尝不能将掌门再让于他。”
这位昔日的大师兄也曾与他们朝夕相处,多少还有些情谊在。
他的剑法,便是这位大师兄口传身授的。
换言之,自己若与他对敌,哪怕两人境界相当,恐怕也没有多少胜算。
沈宁萧闻言,眉梢高高扬起,目光也流淌出些阴晴不定来:“那倘若他日宗门有难,他再叛出宗门呢?”
这话却叫李青云一滞。
他心中自然明白,此事是上宗在和稀泥,坐看自家内斗,而展世阳此人一心求道,宗门对他不过是予取予求之物,有好处时便傍上来,没好处时便一脚踢开。
正思忖着,脑海中传来妖凤的声音:
“呆子,我看这事倒有个简单的法子。”
“喔?”
李青云心中正犯难,听这老妖忽地发话,顿时双眼一亮,凝身倾听。
“那修士带着你徒儿前来,方才又有意无意都在瞥她,大抵是看中了她的资质。”
方才他见这修士带着自己徒弟,便有些疑惑萦在心头,如今听了这话,这才升起些云开雾现之感。
妖凤咯咯轻笑两声,继续道:
“只是他贵为上宗来使,不便开口。你若将徒弟转赠于他,从此便得了上宗庇护,也不会浪费这徒儿资质,岂不两全其美?”
李青云闻言,神色却有些难看起来,愤懑道:
“徒弟岂是物什法宝之流,怎还能赠来赠去。”
妖凤显然不以为然,旋即回嘴道:“你若死在那人手中,却也不用愁这些事了。”
沈宁萧自然不知李青云在神识中与妖凤斗嘴,见他沉默半晌,只道是心烦意乱,便在一旁宽慰道:
“师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实在不济,便将这枚筑基丹让与他,也不是十分要紧的事。”
这话入耳,却叫李青云的紧绷的心弦稍稍放开了些。
那元兴顾先许给自己筑基丹,再言展世阳之事,无异于给自己下了一重暗示,让自己将这筑基丹当成囊中之物。
一旦生了此念,便会患得患失起来,只想法设法保住这枚丹药。
此时一念通达,竟有些大梦初醒之感。
只听脑海中的妖凤懒洋洋道:“哎呀,你这师弟跟冰块一样,可真没意思。”
这大妖顿了顿,又骂道:“他这样,能有女人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