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如丝,午后的空气渐渐湿润,雨点像无声的细丝,悄无声息地洒落在大地上。
罗柏坐在木屋的温暖毯子上,手中握着逗猫棒,轻轻地来回甩动。
迷雾显然对它充满了浓厚的兴趣。
狸花猫还年幼,动作略显笨拙。
每次扑向逗猫棒时,它总是稍微迟缓,爪子刚碰到玩具便扑了个空。
每当逗猫棒迅速一摆,迷雾的小脑袋便急急地转动,眼中闪烁着好奇和兴奋的光芒。
它的尾巴随之快速摇摆,像是预示着下一次扑击的决心。
罗柏看着猫咪那笨拙却充满努力的样子,不禁轻笑出声。
迷雾猛地扑向逗猫棒,却又因为没能准确抓住而转身,继续追逐。
因步伐尚不协调,它突然摔了一跤,身体朝一侧歪去。
随即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尾巴依旧兴奋地摇摆着,毫不在意刚才的失误。
看着狸花猫不停地尝试、失败又再尝试,罗柏不禁低下头,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它的背。
迷雾停下玩耍,温柔地用它柔软的肚皮蹭了蹭罗柏的腿。
罗柏的手停在了它的头上。
尽管这只猫还是个小毛球,却已逐渐成为他生活中的一部分。
迷雾很快就开始感到困倦,打了个哈欠,低头在地毯上绕了几圈后,找了个舒适的地方蜷缩起来。
它的呼吸渐渐平稳,眼皮微微下垂,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罗柏轻轻地将它抱起,整理了一下那蓬松的小毛发,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回猫窝。
迷雾在窝里安静下来,尾巴蜷在一起。
罗柏站起身,走到窗边,转过头,看向外面的景象。
雨点在玻璃上滑下,像一条条细小的水流,汇成一片水波,映照着渐渐朦胧的田野。
远处的山丘被薄雾笼罩,渐渐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每一滴雨水轻轻敲打窗玻璃的声音,都在提醒着他,今天的播种计划,恐怕得搁浅了。
连续的降水让土壤变得过于湿润,罗柏知道,若此时播种,种子无法与湿软的土壤紧密接触,反而可能被积水冲走,甚至会发霉。
过湿的土壤也容易变得粘稠,导致播下的种子无法均匀分布,等到天气稍微转干,土壤硬化之后,种子就可能无法发芽。
再说,罗柏的播种技术比起对耕耘机的操作要差上不少。
耕耘时,他能随时调整,填补漏空的地方,动作也相对随意些。
可播种却不同,要求的精确度高得多。
些微偏差可能会影响整个季节的收成。
罗柏不由得叹了口气,心底涌上一阵难以言喻的无奈。
无常的天气,真是农民最难克服的敌人。
最终,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得依赖天公的脸色——纯粹是看天吃饭。
他打算去趟牧场的主屋,和兄弟们商量下播种的事,顺便蹭顿饭,正好肚子也有些饿了。
在主屋的门廊上脱下湿漉漉的雨衣,罗柏推开主屋的大门。
温暖的空气扑面而来,炉火的热气和煎饼的香味立刻包围了他。
屋里的景象温馨而熟悉,木地板上的温润光泽和木梁上的火光交相辉映。
没有看到托德的身影,倒是见到了卢克和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隔壁牧场的史蒂夫。
史蒂夫穿着一件有些褪色的老牛仔外套,坐在沙发上,脸上不动声色。
他是典型的蒙大拿男人,三十岁上下,身形高大结实,皮肤因为长期在户外工作显得微微晒黑,眼神里总有些深沉的洞察力。
史蒂夫的旁边停着一只年轻的游隼,静静地站在沙发扶手上,目光锐利,偶尔发出几声低沉的咕哝。
而卢克则站在灶台前,手里拿着一个煎锅,正熟练地翻动着煎饼。
他看到罗柏进来,嘴角一扬,调皮地说道:“嘿,看看这个。”
他指了指煎饼,眼中满是得意。
“我发现,如果你用完了牛奶,你可以用啤酒来做煎饼。”卢克继续说道,显然对这一新发现充满了自信。
罗柏愣了一下,眉头微微挑起,疑惑地问道:“我们没有牛奶了吗?”
卢克转过身,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似乎在享受着兄弟的困惑。
“当然还有牛奶,”他大笑着回应,“但一旦你发现啤酒也行,为什么还要用牛奶呢?”
史蒂夫轻轻咳嗽了一声道:“卢克总能找到一些奇怪的点子,最好不要信他。”
他说话时,手轻轻拍了拍身边游隼的羽毛,鸟儿轻扇翅膀,像是回应着他的话。
罗柏咧开嘴笑了笑,走到餐桌上坐下。
“谢谢你上次卖给我的那些珍珠灰鸡苗。”
“不用客气,虽然是卢克直接去我那强抢的,哈哈。”
“别信他的鬼话,”卢克在厨房忙碌着,不忘插话,“话说回来,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播种?”
罗柏沉吟了一下,皱了皱眉道:
“等天晴吧,不过我对播种的精确度不太熟悉。过来也是想找你们商量一下,你们有没有什么经验?”
卢克从厨房转过身,笑着回答:
“牧场那台播种机是可以调节的,关键是看地形。绕着中心播种其实不难,最重要的还是确保每次回转的精度。”
“你可以先挑一两块地试试,没必要一开始就全搞定,慢慢来。”
史蒂夫则略微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开口:
“我倒是觉得,播种时要根据土壤的湿度和温度来调整。不然种子可能发芽不均,影响收成。”
“你得做好充分的准备,调整好设备,才不至于浪费一季的辛苦。”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多留心土壤的状态,最好能做些小范围的测试。”
卢克端着煎饼过来,脸上浮现出一抹轻松的笑容:“你别急,明天早上要是不下雨的话,我可以帮你一起去弄播种机,看看问题在哪儿。”
他边说边将煎饼放到餐桌上,话题一转,“今天史蒂夫说他在小麦草牧场上发现了一群尖尾松鸡。”
“尖尾松鸡?”罗柏微微皱眉,不太理解卢克突然提到它们的原因。
尖尾松鸡这种鸟类在当地比较常见,通常都不需要特别注意。
吃起来的口感虽然比较细腻,但相对较干,他不太爱吃。
好在旁边的史蒂夫马上给出了解释。
“对,我打算过去用它们训练下游隼,如果你感兴趣的话,等雨停了,可以和我们一起去看看。”
“尖尾松鸡通常在低矮的灌木丛中活动,它们机警,速度快,能给游隼提供不错的训练目标。”
“这只游隼还年轻,在这种环境下可以练习它的飞行和捕猎技能。”
罗柏听得有些兴趣,思索了片刻,觉得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提议。
说不定可以从史蒂夫那儿学点训鸟和猎鸟的技巧,乌鸦基尔有时就挺调皮的。
“好吧,等雨停了我跟你们一起去。”
他最终做出了决定,目光投向窗外,雨丝仍在玻璃上滑动,估计还得下上一阵。
罗柏夹起一片刚刚煎好的煎饼,轻轻放入口中,啤酒的味道立刻在舌尖绽开。
最初,他只感到一丝清新的苦味,像是微微发酵的麦芽香,随后便是那种独特的酥脆感,外层略带焦香,透着一股意想不到的厚重感。
煎饼的内里柔软湿润,吸收了啤酒的液体后,口感变得更加松软,带着一种令人惊讶的醇厚,完全不同于普通的牛奶煎饼。
啤酒的味道虽然明显,却并不浓烈,也没有压过其他食材的风味。
它与煎饼的细腻甜味和鸡蛋的香气完美融合,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既有独特的风味,又不会让人觉得突兀。
罗柏舔了舔嘴唇,略微皱了下眉头,像是在细细品味这种新奇的口感。
“嗯……”他轻声道,放下手中的刀叉,嘴角带着几分惊讶和满足,“说实话,没想到啤酒能做出这么有层次的味道。”
卢克得意地笑了笑,“怎么样?我就说吧,换个做法总能碰到意外的惊喜。”
“你这是歪打正着吧?”
吃完煎饼后,罗柏坐到沙发上,靠着柔软的靠垫,双手交叠,目光沉静地落在待会儿要被训练的小家伙身上。
年轻的游隼静静地站在沙发扶手上,羽翼微微张开,似乎随时准备腾空而起。
它的身形流线优雅,刚劲有力,羽毛光滑如丝,背部呈深灰色,翅膀上的羽毛则带着微妙的蓝色和黑色斑纹。
“这小家伙有名字吗?”罗柏轻声问道,眼神依然紧紧锁定在它那锐利的眼神上。
“雷克。”
“你好,雷克。”罗柏低声向它打招呼。
听到声音,雷克转过头,那双锐利的黄色眼圈像两颗小太阳,黑色的瞳孔里闪烁着聪明与警觉的光芒,直直地与罗柏的目光对接。
它的眼睛周围有一个明显的黑色面罩。
游隼歪了歪头,像是在评估眼前的人。
很快,雷克就轻轻拍打了几下翅膀,毫不犹豫地跳到罗柏的腿上,稳稳站住,眼睛闪烁着愉快的光芒。
它蹭了蹭罗柏的裤子,接着低头用喙轻轻啄了啄他手臂,像是在寻求更多的关注。
罗柏愣了一下,笑了:“看来你很喜欢我。”
史蒂夫和卢克几乎同时转过头,看着一人一鸟的互动,眼中都写满了惊讶。
“这…可不太像雷克的风格。”史蒂夫低声说道,脸上带着一丝不解,“它平时见了人,总是保持一定的距离。”
卢克挑了挑眉,嘴角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今天我就手贱,被它狠狠啄了一下。”
“不过,我不是之前告诉过你,罗柏是天生的驯鸟师吗?我亲眼看着他带着一只乌鸦进门。你看,连雷克都主动起来了。”
“我还以为你是在夸大其词呢。”
罗柏笑了笑,伸手轻轻抚摸游隼的羽毛。
雷克温顺地低下头,享受着手指在羽翼间的轻拂,发出几声低沉的鸣叫,身体微微震动,显得极为放松。
史蒂夫苦笑着摇头:“看样子,我得小心点了。雷克以前可从没这么亲近过人,别被你给拐跑了。”
罗柏眯起眼睛,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它是个聪明的家伙,知道谁是好人。”
等雨停了之后,三人迅速驱车前往目的地。
那是史蒂夫牧场上的一片废墟以北一英里远的小麦草牧场。
在发现尖尾松鸡的踪影时,史蒂夫抬起手,将游隼放飞。
“雷克的经验尚浅,不太可能抓到这些机敏的松鸡,不过猎鸟的意义从来就不仅仅是为了捕猎。”
罗柏站在皮卡车旁,和其他两人一起注视着游隼在空中翱翔的身影。
西北方向刮来的微风掠过辽阔的草原,雷克轻盈地划过天际,展翅的姿态优雅至极,宛如一道无形的箭矢。
当他们凝视着雷克时,一只陌生的隼飞了过来,似乎在与雷克打个招呼,顽皮而自信。
“是只草原隼。”史蒂夫递过望远镜。
罗柏接过望远镜,透过镜头看到了史蒂夫所说的草原隼。
它的羽毛比雷克的要柔和许多,呈棕褐色,腹部有着显眼的纵向条纹。
“草原隼和游隼在大平原上共享一个生态位,尽管它们之间的竞争从未真正消停,但这种对抗大多是象征性的。”
但是今天,雷克显然不愿意与对方和解。
它愤怒地盯着草原隼,猛地拍打翅膀,追了过去。
“我的天。”
罗柏瞪大了眼睛,看着雷克在空中扑腾着,草地在它下方迅速划过,尾羽带着急促的风声咔嚓作响。
草原隼感受到了威胁,迅速飞升至雨后湛蓝的天空,试图逃脱这只年轻且脾气暴躁的游隼。
但雷克毫不退缩,紧紧追随。
它在空中划出一道弯曲的轨迹,罗柏注视着它飞得越来越高,几乎达到千尺的高度。
不过,很快,雷克便开始转向,准备返回。
“哦,伙计们,”史蒂夫低声说道,“待会将是一场精彩的表演。”
雷克飞回到他们上空时,史蒂夫和卢克迅速移到一个能够轻松把松鸡惊飞的位置。
罗柏将头上的棒球帽反戴,借此更好地观察游隼的动作。
雷克远远地在高空画出了一个类似锚的轨迹。
等游隼逐渐降下时,史蒂夫朝空中做了个手势,指引它去追逐松鸡。
雷克绕了一圈,俯冲下去,速度几乎逼近了两百英里每小时。
但它毕竟还年轻,缺乏经验,在最后关头未能全力出击,反而错过了松鸡,轻轻掠过它的背部,松鸡的羽毛随风飘洒,仿佛雪花般飞舞。
雷克顺势调整飞行角度,迅速转向空中,准备再度发动攻击。
它飞得越来越高,几乎达到了可以再次俯冲的高度,但罗柏感觉它的体力有些不支,颤颤巍巍的。
最终,雷克在一次短暂的追击后消失在南方的天空中。
三人站在原地等了十几分钟,依旧没有看到游隼回来。
于是他们返回皮卡车,准备通过雷克腿上佩戴的小型无线电接收器寻找它的信号。
“这么久没回来,雷克可能已经成功捕获了猎物。”史蒂夫解释道,“不过,经验告诉我,松鸡可不会那么轻易就被捕获。”
“我倒是觉得它真抓到了。”罗柏看着他调试接收器,脑中回忆起雷克刚才被草原隼激怒的样子,是那么的狂野。
史蒂夫在南方接收到了信号,不过信号源静止不动。
三人顺着信号追踪,来到了一片荒废的树林,这里隐藏着以前某个家族房屋的废墟。
经过五分钟的搜索,罗柏终于在曾是老舞厅的废墟中央发现了雷克。
它得意地站在一只尖尾松鸡身上,黑白羽毛散落一地。
这会儿,雷克已经拔光了松鸡的大部分羽毛,准备享用美餐。
游隼在一片黑白羽毛中,将头高高昂起。
它的瞳孔因追逐与捕杀的兴奋而略微扩张。
这可能不是第一只在这里被游隼捕获的松鸡。
谁知道,在这片土地上,类似的场景已经上演了多少次?
不过,今天,罗柏有幸亲眼见证了这一幕。
雷克低下头,从松鸡的胸部拔下了一根细羽。
它摇了摇头,那根羽毛随风飘落,轻盈地融入四周那些优雅的羽毛圆圈中。
风轻拂过,羽毛在空气中微微摇动,树叶沙沙作响。
罗柏估计这是这座废弃的石屋大舞厅里,上演过的最优雅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