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都临阳,轩衣坊前院。
“张铭!谨言师傅叫你现在过去一趟!”
当张铭放下手中针线,循声望去时,江临峰的身影已经消失。他微笑起身,朝着后院快速走去。
“师傅,你找我?”
肖谨言抬头瞥了他一眼,又低了下去。
“臭小子!杵在那里做甚,还不赶快过来!这件青凤福康对襟,是瑞王府定制,赶时间,你来帮我!”
张铭微笑着来到案前,只一眼,就疑惑的问道:“这么小?”
“三日后,瑞王府举行玉雅小公主的百日宴,想来,这是为她准备的!”
肖谨言稍一解释,便将一段顺滑柔软的翠绿色的绸缎,小心的递给他。郑重的说道:“小子!这是上好的材料,由云烟丝织造而成的云烟仰光,这次,看你的手艺了。”
“云烟仰光?”
非常稀少的料子!即便以轩衣坊这样排在临阳前三的成衣织造之地,亦是难得一见。
张铭闻言,双手接过,小心的将其铺在案上,右手轻抚其上,柔软、贴肤,微有暖意。
“师傅!这么一大块,是以其为底?那刺绣所用之线,寻常之物,可配不上!”
“放心吧!材料都是瑞王府提供的,喏!灵蚕幽丝!足有七色,够你用的了。”肖谨言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一只玉盒,小心的打开。
“灵蚕幽丝?那是什么?”张铭一怔,他来了三年,还从未听过这材料。
“这灵蚕幽丝啊,已经不算凡间之物,你没听过,也属正常,即便是老夫,也仅见过两次。”
肖谨言将玉盒放在案桌上,郑重的对张铭说道:“小子!瑞王府势大,可不是轩衣坊能得罪的,这灵蚕幽丝,我估算了一番,想要一蹴而就,不得断线,怕是只够两次,所以,你最好一次而成!”
张铭直勾勾盯着玉盒里的丝线,不说话。
肖谨言见此状况,就知道他在打什么注意。
“臭小子!你若能让瑞王府满意,这剩下的幽丝送你又有何不可!”
张铭惊喜道:“当真?”
“那是自然!”
“那剩下的云烟仰光?”
肖谨言陡然站起身来,给了他一后脑勺:“小子!你可别得寸进尺!”
张铭一边躲闪,一边连声说道:“好吧!好吧!幽丝!就幽丝!”
“记住!必须拿出你最好的手艺!”
肖谨言忽然低声说道:“若是入了瑞王府的眼,对你小子,亦是大有益处。”
“师傅,你怎么不说,对轩衣坊的好处?”
“轩衣坊开门做生意,这不是应该的吗?再说了,你就想一辈子待在轩衣坊?”
说到这里,肖谨言忽然发现张铭不说话,他意有所指的说道:“大好河山,不去看看?你的手艺已经不弱于我,该考虑考虑更好的去处了,比如临阳织造局。”
“临阳织造局?”
“没错!那里是所有织造匠人的梦想,因为那里有齐国一半以上的织造灵物!”肖谨言面露向往的颤声说道。
“灵物?”张铭一怔。
“灵物!比如你眼前的这幽丝,但织造局有更多,更好的。所以,张铭,拿出你最好的手艺,以瑞王府为跳板,看看能不能跳到织造局去。”
张铭缓过神来,朝着肖谨言郑重的躬身一拜:“多谢师傅!”
“可有把握?”
“有!”张铭信心十足的说道。
他敢这般说,是因为,他的脑中有根针!绣花的针!
三年前来到这个世界,随他而来的是,一根家承的绣花针、一把特殊的手术刀。
……
……
夜晚,轩衣坊房梁上垂吊着六盏精美的铜灯,灯上燃烧着鲸油,无烟无味,将肖谨言的办公之所照得通明,胜过白日。
两人分工明确,肖谨言作图,张铭施针,配合默契。
平、飞、穿、锁......
织面绣印凹凸有致、层次分明、渐进渲染。
针线在张铭双手中飞快的交错变幻,以线作画,将心入画。
古派织锦,一针一线,须独立完成。
重技,更重意!
当肖谨言停下手中笔,抬眼看向对面,他虽已见过多次,但还是惊叹不已,不由得心中暗忖:“这小子!若是女子,怕是要被媒婆踏破大门!”
没有打扰张铭,他轻轻站起身,打开房门,悄无声息的离开。
当房门关上的时候,张铭低着的头,微微一抬,然后又恢复原样,只是嘴角微微翘起。
“还是老款的双层织面,若是这云烟仰光不是绸缎成品,而是丝线,倒是可以消除这物理层次,保持成衣平顺,只是废些时间罢了。”
“对了,玉雅公主百日,这青凤当有温润之感,万不得有锋芒之意。”
缠、锁、回......
飞针走线、技意结合。
······
······
第二日,清晨。
江临峰推了推有些瞌睡,不住点头的张铭,张铭努力的睁开眼,疑惑的看向他。昨晚针绣太晚,睡眠严重不足。
江临峰四周张望之后,靠近他,压低声音,说道:“张铭!大街上刚刚张贴的通缉缉令,有你的画像!”
“通缉令?”
张铭陡然清醒过来,面露紧张的追问道:“真是我的?你没看错?”
“跟你同名同姓,年纪也相仿,相貌和你相差不大!张铭,你犯了什么事?可别牵连我们!”
“你不会看错了吧,你知道的,我一直待在轩衣坊,哪也没去,我能犯什么事,你真看清了?”
张铭心中已有猜测,有些担心,又有些激动,但表面上却故作镇定。
江临峰惊惧的颤声说道:“当然看清了!张铭,你若真是那人,赶紧逃吧,这次可是明镜司出手,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家伙,想想就让人害怕。”
“明镜司?”
张家之难,源于太子齐桓被刺而死,可案发至今,足足三年,一直未能结案,杀手是谁也不知晓。
“对!临阳,甚至整个大齐,谁不怕他们!”
“临峰!可还有其他消息?”
江临峰摇头道:“我一看到你的名字,就急匆匆的跑回来告诉你,至于其他,倒是没太注意,不过,我好像听到围观之人说什么三年前太子被刺什么,也没听清,张铭,你若好奇,自己去看看,不过,你可千万不要暴露自己的名字,不然,明镜司的那些家伙必然会将你押进大牢!”
“好!我这去看看!”
张铭说完,连忙起身向门外跑去,此刻轩衣坊尚未上值,倒是不禁出入。
江临峰看着远去张铭的背影,心中暗忖:“难道真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