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破晓,晨曦微露。
龙首宫与大明宫之间的宽大演武场上,秋风萧瑟,云低天沉。
这个能同时容纳十万兵士操练的宽大演武场,此刻,仿佛连空气都凝固成了一股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四周,高耸的宫墙仿佛无声的旁观者,见证着这场即将改写大邕王朝命运的变故。
演武场中央,禁军、京军、边军的无数旗帜猎猎作响。
忠王进入演武场的兵马不足两万,贾代化的兵马当在两万,其他七镇兵马合计三万。
榆林镇、固原镇、宣府镇、蓟州镇四镇兵马,本为朝廷重镇,此刻却临阵倒戈,旗帜易色,使得原本平衡的力量天平开始倾斜。
如今双方的兵马对阵,是三三开。
但是,这里还没有计算四镇秘密抽调回来的其他兵马。
加之意味不明的贾代化,实则,勤王大军处于劣势。
马尚为了救援喊他马哥的鹿鸣,他并没有下令京营一拥而上,而是以兵势威迫三万叛军的立足之地,借次来缓解鹿鸣的压力。
如此,边军的人马一时间也顾不上忠王和鹿鸣那边。
此刻,忠王的亲卫不顾一切地杀向挟持忠王的顾全等人。
顾老爹救子心切,只能分出百余人手硬冲过去和忠王数百余亲卫混战在一起。
鹿鸣斜刀劈死一个近身的叛军,抽空望向顾全那边,见战况惨烈,他思忖间便大声喝道:“顾全,不必理会忠王,赶紧和我们汇合。”
紧急之下,鹿鸣并没有让顾全一刀将忠王斩死,若忠王身死,他那些亲卫必然不顾一切斩杀顾全和马达等二十人,为自家大王报仇。
顾全听见鹿头的话,只能和旁边的友军一把将肥胖的忠王推向他的亲卫,转身就跑。
马达的肩膀已负重伤,他的二十名手下大多倒在了血泊之中。
浑身血迹斑斑的他,咬紧牙关,奋力斩杀了一名敌军,随后强忍着疼痛,拖拽着同样身负重伤的顾全,缓慢地向接应他们的鹿老大靠近。
鹿鸣与顾安不顾一切地冲向顾全和马达,他们拼尽全力,在敌军的围攻中杀出一条血路。
不久,双方终于汇合,但随即又被忠王的亲卫、锦衣卫、上林卫等数百人马紧紧包围。
此刻,鹿鸣一行人被逼至一处高台之上。
他的背后是顾安带领的不足百人,马达仅剩的三名手下,顾全以及另外两名侥幸逃脱的神射手。
幸运的是,马尚及时分出一队京军,缓缓向他们推进。
然而,其余四镇叛军见忠王安然无恙,立刻抽调兵马,向鹿鸣等人围拢而来。
叛军见京军逼近,暂时停下了对鹿鸣等人的进攻,转而与京军对峙。
忠王的近卫也在第一时间靠近王爷。
这会儿,鹿鸣等人终于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
“鹿老大,现在怎么办?京营还在最外围,咱们迟早会被叛军困死在这里。”
马达咬牙切齿地说道,心中充满了悔恨。若不是因为鹿鸣的锦衣卫身份,他或许此刻还在外面安然值更。
顾安父子浑身是血,却并未开口询问。
鹿鸣没有回答马达的问题,而是专注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他并不是一个会抛下战友独自逃生的人,此刻正犹豫不决。
当初,他本想让马达和顾全等人护送忠淳王的小家眷离开,顾安也不必暴露身份。
然而,花、都二人为断绝忠王的后路,悍然拔刀欲杀澹台王妃。
若非如此,鹿鸣独自一人本可召唤长城炮轻松脱身。
可现在,长城炮再大也坐不下如此多的人。
鹿鸣此时正头痛不已,大脑快速转动起来,他一面割破衣袍把刀柄和手心缠在一起,一面思忖着可行计划。
“这样,我们把受伤的弟兄们集中起来,让他们靠在中间,我们这些还能战斗的人护住他们。”
鹿鸣终于开口,声音坚定而有力,“放心,我鹿鸣一定会带你们出去。咱们,一个都不能少,便是那些死去的人,我也会找到他们的尸身,厚葬他们。”
“凡是在今夜战斗身死的兄弟,我鹿鸣必然不会亏待他们的家人。”
众人听后,神色微动,手中握刀的力量,不由沉了几分。
“鹿头,怎么做,咱们都听你的。”顾全忍着手臂上面的箭伤疼楚,正色道。
顾安扬声道:“大家莫慌,鹿老大在绥远的名号,大家多有耳闻,当知鹿老大为人忠义,说到做到。”
“鹿老大,我马达一直相信你。”马达冷静过后,连忙开声表态。
“大伙按照鹿老大的指示,将伤员护在中间,形成一个圆形阵势。”顾安学着鹿头撕裂衣袍,将马刀刀柄缠在手心上。
其他人亦是有样学样,把刀柄和手心缠死在一起。
“顾老爹、马达,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们都不要惊慌。按照我的指示安排伤员,听我指挥。”鹿鸣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记住,一定不要害怕慌乱,听懂了吗?”
“明白!”顾安心头一凛,这是他头一回见到鹿鸣如此严厉的语气。
马达嘴角一抽,虽然心中腹诽不已,但还是乖乖地应道:“我听鹿老大的。”
正当鹿鸣准备召唤长城炮,让重伤者上车,其余能战之士再围着长城炮杀出重围时,变故突生。
一阵刺耳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演武场的沉寂,自远而近,如雷鸣般震撼人心。
尘土飞扬过后,一杆大纛突兀地出现在演武场的东边。
“京军,后阵变前阵,退!”
马尚目光一凝,他担心是敌人来袭,在马背上厉声大喝,命令京军变阵后撤。
其余的叛军头目和边军也担心部众被铁骑冲阵,纷纷转变军阵,让开一条通道,任由那些骑军在演武场上驰骋。
鹿鸣凝目看去,只见无数银甲白披风的铁骑如白云压境般迅速而有序地开赴入场。
打头的那位统兵大将年约三十,身着银甲白披风,面容俊朗,眉宇间透着一股儒雅之气,同时又不失武将的刚毅。
他骑着一匹雄壮的高头大马,缓缓步入众人视线。
那马腹两侧竟各悬着两颗人头,血迹未干,引来一阵低呼。
当大家看清四颗人头的面容时,变故再生。
只见榆林镇、固原镇、宣府镇、蓟州镇的兵马纷纷骚乱起来。
“快看,那颗人头是咱们的梁副将!”榆林镇的兵士倒抽一口凉气。
固原镇的军士脸色发青,“旁边的是咱们的刘副将……”
“是咱们蓟镇的陈副将!”
“还有咱们宣府镇的温副将!”
宣府镇和蓟州镇的总兵脸色难看至极,他们也已经看清了另外两个人头正是他们两镇其中之一的副将。
而这四位副将恰恰是藏兵在外的统兵大将——
此刻,都被那个年轻武将斩杀并悬挂于马头之上。
由此可见,这批轻骑是勤王的,也是他们四镇的敌人。
而藏兵在暗处的四镇兵马,显然已经遭了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