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一个半时辰前。
皇甫旸引领父王的三位爱妃与幼弟,于夜色掩护来到山底下的峡谷中。
终抵鹿鸣所述湖畔,立于瀑布掩映下的别墅之前。
别墅门前,烛光摇曳,四周没有发现人影。
澹台王妃那双灵动的杏眼闪烁着好奇,她环顾四周片刻,旋即脱口而出:“此景似曾相识。”
皇甫旸等人闻言,皆惊讶地看向澹台王妃。
“莫非姐姐曾到过此地?”大陆氏冷艳的脸色浮显一丝诧异。
“非也,我在王爷内书房见过一幅画,画的就是这里。王爷曾言,此乃靖王昔日于玉泉山中的休憩之所。”
大小陆氏默然点头,王爷书房,除了他和心腹谋士之外,也只有澹台进入过。
皇甫旸面色骤变,惊道:“可是辽东王皇甫靖?”
澹台王妃点了点螓首,继而借助月色,环顾周边宜人风景。
大小陆氏见状,两双杏眸纷纷闪过一丝忌惮。
皇甫靖虽与皇室同姓,却非皇族血脉。
据传,他的祖父乃太祖的亲随侍卫出身。
后因战功卓著,历三代逐步晋升至一字并肩王的尊位。
世人皆知国朝仅有四位异姓王。
然却鲜有人知,这位朝廷册封的靖王,手握五万破风军坐镇辽东,名副其实的辽东王,并非皇甫宗室。
小陆氏望向那风景如画、宁静宜人的湖泊,一夜的逃亡让她紧绷的心弦稍得松弛。
“鹿鸣曾言,别墅内已备好热水,我衣衫尽湿,亟需沐浴更衣。”
皇甫旸闻言,深知此时不宜打扰,便将怀中熟睡的幼弟交给父王侧妃小陆氏。
“我正担心鹿千总那边,且父王亦需他辅佐,我这就去和他汇合。”
“请母妃与王妃们多加保重。”
言毕,皇甫旸低头向三位王妃行礼告退。
“旸儿自去,我们自能照应。”
山谷顶端。
皇甫旸从谷底离开之后,神色警惕,借助月色原路返回,顺着前方火光摸索前进。
那里已经聚满了穿着上林卫的军士。
皇甫旸仔细辩认,发现人群里面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此人是驻扎玉泉山上林卫的军器监少监,其族叔是父皇身边的心腹谋士第五水清。
“第五,我在这里。”
“唰!”
听见寂夜里传来喊声,一众上林卫马上四散戒备。
“别慌!是庆郡王殿下,都放下兵器。”上林卫军器少监第五叔,连忙制止场上紧张的军士,他的声音略显阴柔。
对于皇甫旸的声音,他在熟悉不过。
少顷,草丛里钻出庆郡王的身影。
只见一队队上林卫瞬间单膝跪地,向着走出来的皇甫旸重重行礼。
“我等见过郡王殿下。”
皇甫旸温和言笑:“诸位军士,快快请起,小王当不起诸位的大礼。”
第五叔弯下腰,很是狗腿地小跑过去,“你们还不赶紧谢过殿下。”
“谢殿下。”
皇甫旸摆了摆手,目光落在那片血腥之地。
只见地上横七竖八倒着数具焦黑不成人形的尸体,真真惨不忍睹。
鹿千总带来的十名随从都在,唯独不见他。
“这十人,均是被雷劈死。”第五叔解释一句,接着好奇问道,“殿下,看你过来的方向,你已和上林卫其他人打过照面?”
“嗯,刚才我见过鹿鸣千总,是他让我带着王妃去了山谷。”
第五叔点头哈腰,“原来如此,俺就说鹿千总这人机灵,迟早会升官发大财,想不到竟比小人先见到殿下的圣容……”
“啥?山谷?”第五叔话锋一变,瞳孔渐渐收缩。
“什么山谷?殿下,你莫要吓俺!三位王妃去的哪个山谷?”
“西边。”
声落,刚起身的一众上林卫齐刷刷变脸。
“哎哟!俺的亲娘咧。”
第五叔双腿一软,旋即瘫痪在地。
“快快快!”
“那处地儿是玉泉山禁地之中的禁地,去岁华贵妃忌日,宫中一位宠妃嚷着要跟圣上进玉泉山。”
“圣上拗不过,只好带那位宠妃进入猎囿。”
“殊不知,那位妃子四下游玩,无意中逛至西边山谷,据说看中那边的沐浴间,于是吩咐下去,要在别墅沐浴。”
“殿下,你道怎么着。”第五叔从地上爬起,伸手抹去额头冷汗,“那位宠妃再也没有出过玉泉山。”
“被软禁了?”
皇甫旸额头渗出细微冷汗,他父王轻皱一个眉头,他大气都不敢出。更何况,那人是他的皇爷爷。
第五叔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紧接着,他恶狠狠地环视在场的八百余上林卫,语气带着警告道:“都记下,今晚这事不许传扬出去。否则,大王绝不轻饶。”
“第五少监,您放心,弟兄们绝对不二传,如果有人传出去,兄弟们指定不放过他。”一名都统打扮的军将嗡声说着。
“这位是?”皇甫旸仔细看去。
第五叔连忙介绍道:“这是上林卫左都都统、史道穆,殿下放心,他父亲乃王府侍卫出身,整个上林卫谁都可能有问题,但史都统完全不用担心。”
见皇甫旸点头揭过,第五叔连忙出声道:“行了,史道穆,你且将这些兄弟的尸体好生安葬。我和殿下去找鹿千总,等找到他们,一会再带你们进城,前去夺下北门。”
“那个,第五少监,将军有令,咱们上林卫,今晚只听鹿千总的号令。”
“老子当然晓得,俺第五叔需要你来提醒?”
第五叔一瞪眼,随后拂了拂袖袍,掂起脚尖望向大明宫的方向。
此时宫中一切平静,可这平静的表面,想来也维持不了多久。
忠王的人马倘或找不到王爷和王爷家眷,指定会反应过来,王爷已经身处禁宫。
“卑职领命,我给殿下拔一部分护卫。”史道穆讪笑着接令而去。
“殿下,咱们先去山谷。”
皇甫旸颔首,转身离开。
半路上。
皇甫旸目光中的冷意一闪而逝,“第五…,除了史道穆,这批上林卫,忠心如何?”
第五叔听出殿下的心思,他连忙打包票道:“殿下放心,左都九百人,都是上林卫精挑细选的人马。”
“给他们发饷的,一直是俺在处理,算得上是王爷的私军。”
“那就好。”皇甫闻眼眸中的杀意渐渐消失,“你可知鹿鸣现在何处?”
“啊?”第五叔傻眼,嘴巴张了张,“鹿千总不是和殿下在一起?方才你说,是他在给你指路去的西边山谷?”
皇甫旸摇头,“先前分开了。”
“鹿千总不会是被人……”第五叔伸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真要这样,那该怎办?”
“冯将军的确给上林卫下达过军令,他们这些人,今晚只听鹿千总的号令。”
“如果鹿千总没了,俺一时半会也没辄,只能进城去请示冯将军。”
皇睛旸眉头一皱,斜睨第五叔,斥道:“你慌什么?”
“先前那些尸体并没有鹿千总,毕竟是塞外西湖砍柴人,料想他已经避祸而去。”
“咱们先去山谷。”
丢下这句话,皇甫旸不再理会眉头紧皱的第五叔,快步向西而去。
不一会,两人来到百年松树底下。
皇甫旸凝神细听片刻,继而脸色一冷。
“河溪那边有动静,你让一队人包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