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秋过后就是冬天,入夜后寒风呼啸加之有伤在身,赶路极为艰难。
越是靠近沂渠镇,嘈杂的孩童喧闹声和动物嘶吼声越是清晰,像是来到节假日的动物园,闫青此时哪里会不知道紧急召集的原因,活死人军团,联盟改造人。
这次敢于正面进攻,用以充当炮灰使用的失控个体数量肯定极为庞大。
脚下生风,爬上一处地势较高的土丘,从前方树冠顶上可以清晰看到镇子全貌。
闫青深吸一口气望向前方,镇子名叫沂渠,曾是瀚金与北塬接壤的一处民间贸易点,彼时也算商贸繁荣,城中居民生活富裕,沂渠最为著名的却并非商贸,而是坐落于易水河畔的哥特式弥赛亚圣教风格教堂,背靠沂水,易守难攻。
如今教堂改名叫做沂渠圣母娘娘庙,北迁军前线指挥部驻地,
夜色下的沂渠镇,那座华贵的三层教堂式建筑灯火通明格外注目,火光映在色彩斑斓的碎花玻璃上,沂水从沂渠圣母娘娘庙背后奔腾而过,建筑门前面对街道的空地上是北迁军防御阵地,明晃晃的火把在防御阵地周边围成一个圈。
沂渠镇城市主干道上乌泱泱涌入一片望不到头的暗红色海洋,窜动的人头好似沙丁鱼罐头挤得密密麻麻,无一例外尽是剥皮野兽与残缺人体粗糙结合的造物。
一颗带着小型降落伞的照明弹灼穿了夜色为小镇带来片刻的光明,改造人组成的无尽怪海占据了沂渠镇周的大街小巷,照明弹炽烈的光芒撒在活死人军团头顶,在他们身下拉出长长的影子,随着怪海的翻涌,影子也像是海面下的暗流,一齐朝着圣母娘娘庙涌去。
眼看怪海已近到防御阵地前五十米处,圣母娘娘庙二楼的花窗玻璃被人砸碎,窗口砰砰砰传来三声枪响。
圣母娘娘庙前面对街道的防御阵地上,九门平放的防空高射机炮中,有五门骤然喷吐出骇人的火舌,粗如儿臂的五道光链穿过街道扎进怪海,一团团血花炸开,所过之处残肢断骸漫天飞舞,人体面对30毫米口径贫铀合金穿甲弹就像纸糊的,而改造人坚硬的骨骼面对这种规格的火力也只不过是将纸对折而已,热武器火力超过一个临界值后钢筋铁骨不过是个笑话,只要还是碳基生物范畴,摧毁它就只是火力多少的问题。
光链在怪海中肆虐,远远看去如同秋收割麦,每次着弹的位置都炸出一个碗口粗的空洞,飞扬的残肢、洒落的肉泥、流淌的血河,源源不断的怪海持续填入街道,天空中的光明即将消散之际,一枚新的照明弹及时升空重新点亮冬夜。
高射机炮的咆哮声比活死人军团的嘶吼更具威慑力,有居民建筑和城市交通道路做分流,沂渠圣母娘娘庙前架设的重火力能够稳稳控制住所有进攻路线。
震耳欲聋的枪声和咆哮声震荡耳膜,吵得脑仁生疼。
改造人密密麻麻挤满街道,闫青不相信这一身臭皮囊加上六个弹匣的MA37能创造一个奇迹,只身闯阵绝非是正确的选择。
视线瞄到山下一幢二层小楼,二楼的一扇窗户里透出亮光,那窗上贴着一个褪色的红双喜,应当曾是谁家的新房。
有人!是北塬散出去的哨子,还是活死人军团中神志尚存的个体。
前者需要聚拢力量协助司令部御敌,后者若能抹除也算了却了一个隐患。
闫青瞧准二层小楼的方向,向山下摸去,总要亲眼确认之后才能放心。
怀抱着MA37,背着沉重的背包,闫青穿行在林海里。
山路上偶尔瞧见一个脱离怪海的改造人,闫青也都调整行进路线及时避开,可不能被绊住,活死人军团已经全面入侵沂渠,单兵没有可能活着逃出去,多杀一个改造人少杀一个一点都不重要,回到司令部或者找到其他散落在外的同袍才最要紧。
出了山林,外面的街道上黑漆漆的一片,一枚新的照明弹升上夜空,二层小楼就在不远处,沿途道路上四五十只改造人正向着圣母娘娘庙那边聚集。
那群怪物中,一只人身大腹便便脖颈上粗糙拼合着无皮狗头的改造人忽然诡异地一百八十度转过那颗剥皮狗头,脖子上的缝合线极为狰狞丑陋,那无皮的狗头鼻子一抽一抽。
完蛋,这边是上风口!
闫青心道不妙,余光扫过街道周边店面,发现一个敞着门的便利店,即便耳边机炮声轰鸣,活死人吼声嘈杂,他还是尽量放轻脚步,躲进便利店里。
小商铺满目狼藉,倾倒的货架早已被洗劫一空,破碎的收银机器钱盒大大方方敞开着,里面早已经没了钞票,地上躺着几块玻璃碎片和三两个空塑料瓶。
地面糊了一层顽固的黑灰,能联想到北塬攻打瀚金时发生在便利店里的打砸抢。
之前遭遇的活死人军团数量不多,算得上联盟的精锐,既保留着人类的神志,又具备野兽的凶悍。虽然也遭遇过失控个体,彻底暴走失了人性,甚至连友军也会攻击,他们经过严苛的训练,已经将热武器的使用刻进肌肉记忆里,对双方都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损失。
闫青翻身到收银柜台里,隔着脏污的玻璃橱窗观察街道口,那狗头又嗅了嗅没找到线索,一百八十度扭转到后背的头转了回去,跟着一群改造人继续去往沂渠圣母娘娘庙的方向。
那帮改造人野兽的部分都失了毛皮,光溜溜的皮下脂肪外直接套着联盟制式防弹衣,没见到携带热武器的个体,应该防止是这帮失去理智家伙把枪口对准同伴造成不必要的非战斗减员。
闫青猜测以往的活死人军团经过精挑细选,尽力确保入选的人能够熬过改造保留神志。
联盟召集起一批死士驾驶燃油飞机跨越白令海试图再次核轰炸北塬失败后,他们完全放开了改造人项目的门槛,刻意制造了一批失控个体,比如先前遭遇的羊身怪物,毫无理智可言,他们肢体拼合极为粗糙,要说可取之处就是硬,只能算作高级的战场消耗品,或者说优质炮灰。
如果说以前的活死人军团以“活”为主,偶尔才会出现一个失控的“死”,那现在就是准备用潮水一般数量极为庞大的“死”作为作战主力。而目前看来分别“死活”最简单的方式是看他们身躯野兽的部分是否扒皮,且既然这次联盟敢于用“死”作为主力,可见他们已经掌握了控制“死”的方法,数量如此之巨的“死”加入战场,必然会影响到全线战局。
街对面二层小楼的窗户关得严严实实,应该不是用的木柴,关紧门窗用木柴点火非得呛死不可,可若是开着窗,定会吹得火光明灭不定。比起在山上时所见更为真切,那屋内散发的昏黄光亮稳定得一批,给闫青一种刻意的感觉。
蜡油?还是某种化学照明物。
闫青眼前一花,便利店门边黑影闪过,如一阵阴风,下一刻那身影就进到店铺中。
竟是一个不着寸缕,浑身覆盖着甲壳浑身碧绿色的昆虫改造人,小臂外侧长着一对一米长的翠绿色双镰,小腿处反曲的足弓与蝗虫无异。
那蝗虫脸如果闭合口器,挡住复眼和触角,还能依稀辨认出东洋男孩儿的面部特征,那口器里垂落着口水。
不好,还是被发现了。
闫青也是第一次见到工程类改造人,它并非是与其他物种进行拼合,更像是人体本身畸变成了这幅模样……就像自己。
它的身体上人类特征极少,与其硬说是人,更像一只站起来的大虫子。闫青上网冲浪时曾看到过,昆虫能够举起超过自身几十倍重量的东西,若是平衡一下体型,昆虫的力量绝对爆杀其他物种。
人这么大的虫子,被踹一脚恐怕不会比正面挨一炮好受多少。
闫青躲在收银台后屏息凝气不敢发出一点动静,昆虫怪人实力未知,此时处境已经足够危险,更别提一门之隔的街道上起码还有四五十只各类改造人。
昆虫怪人必然是察觉到了闫青的存在,它足弓弯曲轻轻一跃就跨越两米多的距离一脚踩在倾倒的金属货架上,货架发一声哀鸣嘎吱变形,街上靠近杂货店范围的几个改造人同时望了过来,闫青心中暗骂一声。
幸好,沂渠圣母娘娘庙那边枪炮声震耳欲聋,一定程度上遮掩了便利店内的动静,不然这声响随便引来几个怪物,将闫青堵死在便利店里,今儿个就交代在这儿了。
也不知那二层小楼里是敌人是友,如果是活死人军团中的“活人”,说不定一会冲出去后还得同时应付枪林弹雨。
昆虫怪人一对复眼在便利店内扫过,口器发出意义不明的低沉嗡鸣声。
门口再度传来响动,一对有闫青面门大的爪子扣住门框,那两米多高的人形身子一弯就跨步进了便利店,那人上胸腹以上是一只没皮的老虎,下半身则是健壮的联盟成年男性,虎躯健硕的胸大肌一鼓一鼓,没有皮肉遮挡更加骇人,他毫不怀疑,那双爪子能一巴掌把自己的头给拍进胸腔里。
闫青知道不能再等了,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起身举枪,一梭子子弹招呼在虎躯怪物脸上,其中一颗角度极为刁钻,准确地钻进了怪物眼窝。
昆虫怪人反应极快,碧绿色身形看起来只有一米六,一对螳螂镰展开高高举起,将杂货店的吊顶轻易切开,翠绿色镰刀表面反射着窗外照明弹的亮光,刀锋朝着闫青劈砍而来。
活不过今天身外之物又有何用?闫青背上绑着的棉被帐篷挂着羊身怪物头颅的背包索性不要了,松开背带,狠狠抡砸向昆虫怪人。
那虎躯怪物一只眼睛中枪,喉咙深处传来一声怒吼,狠厉扑向闫青。
翠绿色镰刀轻松切开背包,就好像切开一块松软的蛋糕一般轻松,刀身只是稍微凝滞片刻,只是片刻便已足够!
既然主动出击,闫青哪会乖乖受死。刚轮飞背包,紧接着后退一步一脚踹翻收银台,倒下的收银台砸到虎躯怪人膝盖,虎怪前扑动作难以为继,爪子距离闫青不过咫尺,差之毫厘让闫青避过狰狞的无皮虎爪。
与此同时那翠绿色镰刀已经轻易切开阻碍,正好来到闫青面前,如他斩断背包一般,镰刀如一道翠绿色幽影狠狠劈砍在虎躯怪物手背上,那镰刀入木三分嵌入虎躯怪物骨骼中,一双虎爪顿时鲜血飞溅。
虎怪吃痛凶性大发,一张血盆大口咬住昆虫怪人一只胳膊,可怕的咬合力竟直接将胳膊上的甲壳咬碎。
昆虫怪人手上挣脱不得,由着虎躯怪物叼着手,那下半身从腰腹到足弓收紧到一个触目惊心的角度,只见下一刻那虫足化做一道碧绿光影如炮弹一般弹出,狠厉地轰击在虎躯怪物健硕的胸大肌上。
虎躯怪人肌肉健硕的胸腔深深凹陷进去,虎口仍然死死咬着昆虫怪人一条小臂不放,不过那嘴角,鼻子,耳朵,乃至眼睛,都溢出大量的鲜血,闫青今天算是领教了什么叫做真正的七窍流血,虎怪被这一踹给踢断了气,软软瘫倒在地,昆虫怪人没能挣脱,另外一只手上的碧绿镰刀对着虎头又砍又劈,甚至挥出了残影。
MA37突击步枪再次开火,瞄准昆虫怪人复眼精准点射。
昆虫怪人避让不急,一侧脸颊上眼睛连中几枪,那镰刀不再招呼虎躯怪人尸身,转而遮挡头部。子弹落在手臂甲壳上只能让其产生些微形变,昆虫怪人口器发出急切的嘶鸣,双足一次次踢踹在无皮虎头上,虎头骨骼表面肌肉被踩扁、踏烂,头骨发出沉闷的声响,濒临破碎。
接连两个弹匣很快打空,碧绿色甲壳只是微微形变,闫青换上新弹匣准备继续射击,没想到那昆虫怪人不再与虎头较劲,翠绿色刀光闪过,一刀斩断被虎头咬住的小臂。
它恢复了自由,迎着子弹,举着螳螂刀就向闫青冲来。
杂货店空间狭小,MA37甚至连阻塞片刻昆虫怪人的行动都没做到,闫青不敢停止射击,左手单手控枪,MA37突击步枪后坐力不小,弹道变得飘忽,堪称人体描边艺术。
闫青右手拔出黑色短刀,迎上劈来的翠绿色刀光。
一股巨力袭来,
黑色短刀的强度经受住了考验,闫青的身体却没有,握刀的右手虎口迸裂,大拇指被巨力掰到掌根,手掌与小臂错位。
很疼。
不过北迁军队麻药管控极为严格,闫青每次自己拆了六根蟹腿还残留着理智缝合伤口,这种程度的疼痛足以用意志忍受。并且缝合之后还要收拾行囊赶几个小时山路,一只手换一条命很划算,权当为了保住性命必要的牺牲。
闫青主动迎了上去,枪口粗暴地顶进昆虫怪物口器里,MA37突击步枪颤抖着枪身,把弹匣中剩下的7.62毫米全金属被甲弹全部倾泻在怪物嘴里。
可能是碧绿色甲壳太过坚硬,导致子弹并未从后脑穿出,此时此刻必然已尽数留在了昆虫怪人头颅里,昆虫怪人身体一阵痉挛,此时枪口还塞在怪物口中,闫青肩膀撑住枪托单手换弹,MA37再次在怪物嘴里发射,一边射击,一边调整枪口角度,确保每一枪都能直接命中大脑。
怪物不甘地胡乱挥舞镰刀,在闫青背上留下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骨骼中刀的震动格外明显,闫青感觉被其中一下伤到了脊椎,一股酥麻顺着脊椎传遍全身,紧接着下身的知觉逐渐远去,就像那些被拔除的蟹腿,不再是属于这个身体的一部分。
和昆虫怪物相拥着跪倒在布满黑灰的便利店里,唯一能动的左手还紧紧扣着打空的MA37,闫青身体沉重无比,意识经过惊心动魄的战斗越发清晰,他能感受到怀中的昆虫怪人已经失去了生命,能听到便利店外又聚集了几个被打斗动静吸引来的改造人,能听到沂渠圣母娘娘庙外五门高射炮停火,另外四门高射炮接替职责开始了新一轮的收割,能听到遍布沂渠大街小巷的活死人军团里,那些小孩儿尖锐的喊声和野兽的咆哮混合在一起。
心脏的跳动越发剧烈,大脑越发活跃,精神越发亢奋,胸中涌起一股不甘。
北塬与联盟开战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怎甘心窝窝囊囊死在小小便利店里。
闫青想起佐老头,老头子和几位老战士一起潜入早期活死人军团的驻地,他们摇来卫星武器定位打击,直接从卫星地图上抹去了那片区域,他们那时候是不是也和自己现在一样,深陷重围,举目皆敌。
那时候的活死人军团全是精锐战力“活”,老头子一定比自己如今的处境更加困难吧。
科技侧气运将尽,闫青想起了老头子把太上感应篇交到自己手上时说的话,当时不明所以,现在一想,挺好理解,核弹,卫星武器,改造人。
人杀人,人磨人。
一仗打没了一代盛世,打散了这人间的气运。
如果人类文明的起点是一株小树苗,前有先贤为其施肥浇水,呵护其生根发芽,后有一代代晚辈传承历史文化,文明一点点壮大,最终开花结果。
想到裤兜里变成板砖的手机,失效的电浆武器,无法发动的汽车,无法点亮的灯泡。
难道真与玄之又玄的气运有关,树没了,花果当然就没了。
“小娃娃有点悟性。”
屋里传来人声,竟然是那七窍流血胸腔凹陷的无皮虎躯怪物!
虎头位置承受了昆虫怪物多次暴力踢踹和镰刀劈砍,已经扁得看不出原样,它以诡异的角度弯折脖子抬起头,被昆虫怪物踏成肉泥黏在头骨上的嘴唇和脸颊裂开夸张的弧度,原本应该在虎头嘴里被紧紧咬住的螳臂被吐在一边,一只眼眶里是一个狰狞的弹孔,另一只眼眶里晶状体已经蒙上死灰色。
但它就那么“看着”闫青,似乎被那双眼真真切切地看到了自己的一切,一股寒意淹没了闫青。
门口又有活死人聚集了过来,打头的是一只无皮犀牛,犀牛额头上突兀地缝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少年头颅。
它把身躯一横,像是构筑起一堵肉墙,将其他被交战声音吸引过来的改造人挡在便利店外面,许多指甲一起抓挠血肉的声音无比惊悚,那犀牛怪物却纹丝未动。
便利店内虎头怪物站起身来,原本臌胀的胸肌凹陷进去,想必肋骨已经扎进了心肺中,绝不可能还活着,闫青回想起刚才交战时,两个怪物绝不可能是“活”,他们的行动更多是靠着本能驱使,不然自己哪能苟延残喘到现在。攻入沂渠镇的活死人何止上万,如果里面藏有大量的“活”,虽然不知道比例有多少,北迁军前线指挥部今天必然沦陷。
“你这娃娃怎的念头定不住,东想西想好不痛快。”
虎躯怪物够搂着背,吐出一口混杂破碎内脏的血水,话语也更加标准清晰。
闫青下半身全无知觉,身体格外沉,右手骨骼严重错位,头上拔除蟹腿的血洞即便缝合之后,现在还在少量渗血。
闫青想说点什么,嘴巴一张一张,却根本无法发出任何音节。
有什么好说的呢,技不如人,北迁军的战士们每个人都以肉体凡胎对抗联盟的“超级英雄”,从来没听谁抱怨,因为抱怨没有用,联盟的掌权者本就是没有底线的牲口,这世界上所有的不公平,都是因为当事人能力的不足,只恨有生之年没能踏破联盟老巢,手刃那些肆无忌惮改造同类身体,自己却躲在海的那边发号施令的卑劣家伙。
闫青一句话都说不出口,艰难咳嗽,背上的伤口淌着血,头上的六个血洞伤口崩开,他只想说,我有不甘,我虽然想家,想爸妈,但更想让这些牛鬼蛇神永远伤不到他们,
“哈哈哈哈!!”虎躯怪物似乎听到了闫青的心声,癫狂地拍着大腿,佝偻着残破的身躯像一个上了岁数的老人,“你想?你想有屁用。”
怪物放肆地嘲笑跟前这个浑身浴血的青年。
“结果只是一个有点小聪明的娃娃,却不知道求人不如求己的道理,你看他。”虎躯怪物伸出一根爪子点点昆虫怪人,“你可曾想过?”
闫青瞳孔一缩,他一瞬间就明白了这个家伙是什么意思,蟹腿,那跟手指一样灵活的六根蟹腿,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拒绝,任由他们自由生长,甲壳或许会跟昆虫怪人一样坚硬,今天软软的蟹腿就能戳穿自己的手掌,如果任由其生长……或者说任由自己的身体发生畸变会发生什么?不过肯定会被北塬军方抓走研究,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父母亲朋。
“好好好!果然好悟性!”虎头怪物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再过一会儿你就不用再担心这个,北迁军没了,被数之不尽的活尸踩烂咯。”
就像为了证实虎头怪物的话,沂渠圣母娘娘庙的方向四门高射机炮的咆哮声突兀地停了下来,
怎么会?怎么可能?
这个念头刚从闫青心头涌起,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响彻了整个沂渠镇,
是沂渠圣母娘娘庙的方向!
哗啦,大片玻璃破碎的声音紧随其后,冲击波以圣母娘娘庙为起点呈圆形向四周蔓延,聚拢在沂渠镇的所有改造人如风吹麦浪一般被冲击波击倒。
便利店橱窗玻璃破碎,被爆炸的气浪波及,闫青和昆虫怪人相拥着滚作一团,一头撞在墙上,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昏过去前眼中所见最后一幕,虎躯怪物如一块劈开海浪的礁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凹陷的胸腔,佝偻着背,变形的头骨,诡异地笑看着闫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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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青感觉自己坠入了一汪冷泉,就连唯一完好的左手也无法动弹,身体在水里缓缓下沉,似乎永远触不到底,水压越来越大,体温越来越低。
有一个声音在耳边低语,可始终无法听清,闫青想要睁开眼,可眼皮重若千钧。
沂渠圣母娘娘庙怎么了,北迁军怎么了,文明在开历史倒车,科技在后退,难道热武器也,想到引起这场惊天爆炸的某个可能,闫青打了个冷颤。
如果连热武器也失去,今后如何与联盟狗对抗。
耳边的声音清晰了一些,闫青仔细分辨,依稀可以分辨出是虎躯怪物的声音。
“求……愿……”
“……取……”
闫青一身是伤,还要听人在耳边逼逼,心中烧起一团火气,在心里骂道:学古人嚼字也不学精,念叨些乱七八糟的,不让人听明白,装什么狗屎玩意儿啊。
“……”
那声音像突然噎住了,停了片刻,那个声音再度传来。
“你所求的,我可赊与你,你得偿所愿之日,我会来取回我的报酬。”
啥玩意儿?
“丘比,魔法少女,懂了不。”
啊,原来是个傻卵。
“你有病吧?”
呵,脾气还挺大。
“来都来了,大过年的,孩子还小,你却啥都不要?爬开!”
眼前亮晃晃的,像是被被阳光直直晒着眼睛,眼皮闭着也晃得眼睛生疼。
身上的寒意退去,闫青用尽全力,睁开眼睛,空气里到处飘着肉眼可见的尘埃,耀眼的阳光从店门和橱窗窗口洒下,留下两道肉眼可见的光柱。
是丁达尔效应。
还是那个杂货店,堵住店门的犀牛人已经被掏空了半扇身躯瘫倒在地,街道上游荡着三个失了神志的改造人。
闫青怀里还搂着昆虫怪人,动作格外亲昵,昆虫怪人嘴里插着枪,翠绿色甲壳上覆盖着一层浮灰,半边脸上的复眼有几个弹孔,此刻弹孔里已经生了蛆虫,正啃食着腐肉。
闫青嫌恶地推开昆虫怪物,双肘撑在地上艰难支起上身,以扭曲的角度生长着的右手吓了闫青一跳,与小臂错位的手掌,拇指裂到掌根的位置长着,每个关节却都能控制着弯折发力。
卧槽!什么怪物?
好吧,是我自己。
闫青趴在地上,左手握住右手掌根和小臂结合处,咔嚓一声,将其手掌按回了原位,再握住右手大拇指,咔嚓一声,掰回了大拇指该在的位置。
胡乱生长的皮肤肌肉和韧带再次被撕碎,鲜血哗啦啦洒在浮灰厚了一层的便利店地板上。
伤口已经长好,大冷天的那昆虫怪物的创口都生了蛆,时间应该过去挺久。
闫青摸摸脑袋,没有摸到蟹腿,心中很是惊喜,不过他的目标本来也不是蟹腿,头上那卷缠了好几圈吸饱了鲜血的绷带已经结了一层暗红色的血痂,牙齿咬住一个边,左手三两下将其撕开,重新变成长长一条绷带,适当捋平后裹在了右手上,
闫青依稀记得先前被昆虫怪人伤到了脊椎,可现在下半身分明有知觉,只是还使不上劲,不知道是先前伤的不重,还是已经自愈长好了。
试着控制下半身的躯体,一股触电般似的酥麻感从尾椎根部一路传导到全身。
控制着腰部以下发力,两只脚还是丝毫动弹不得,另外一条长长的东西倒是随着闫青的念头左摇右晃起来,
控制那东西甩到眼前,闫青惊奇地看着眼前一根布满鳞片,尖端生着尖刺的尾巴尖
谁这么缺德拿个怪东西在病号面前乱晃?
卧槽?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