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站前风波

八十年代小汽车不常见，几乎都是公家的，而且至少科级单位才可能拥有一辆。

但也只是可能而已，一些大机关的下属科级单位并非全部具备，想办事得去上头处级部门借取。

来的是一辆212绿吉普，目前国产还在正常使用的小汽车只有上海、红旗、BJ、长江，这四个牌子。

至于和岛国合资生产的大发品牌，则是面包车。

桑塔纳虽然已经组装成功，上海大众也于去年十月签约成立，但此刻并没有真正上市销售。

而夏利和捷达都还没开始生产。

212绿吉普是这个时代保有量最大，同时也比较特殊的一种小车，因为这种车的颜色是国防绿。

BJ212吉普1965年生产，军中广为配备，地方上则属军工单位与基层执法部门拥有最多。

车子这时开得并不快，似乎在寻找什么，慢慢悠悠行驶过来，然后在李源旁边“嘎”地一声制动停下。

李源斜睨一眼，见车子挂着军牌，上面几个数字记忆之中存有，正是来接他的牌号，不由微微一笑。

“证据？这不是证据吗。”李源用下巴点了点少女手腕，那手腕在风衣中半隐半现。

接着他眼神飘去刀条脸齐平的食指中指上，刀条脸立刻将胳膊往身后缩了缩。

“这……这算什么证据？”

“抓了现形还不是证据？到派出所调查一下就能确定了！”李源淡淡说道。

“外地佬，你不要血口喷人！分明是你耍流氓，调戏妇女！”刀条脸往后退了几步，眼睛偷瞄了下绿吉普的车牌，一副心虚神色。

“那就一起去派出所好了。”李源声音平静。

这时吉普车的门打开，从前面跳下来两个人，驾驶位是个一米八多的魁梧大个子，站在地上，标枪一般笔直。

副驾驶下来的是个小青年，两步来到李源身前：“是李家哥哥吧？”

“你认得我？”李源打量小青年，对方穿一身蓝白相间运动服，蹬着雪白的回力球鞋，长相清秀，举止动作却有些吊儿郎当。

“李家哥哥，我是吴平安，爷爷叫我过来接你，之前看过你照片，所以认得出来。”小青年笑嘻嘻地道。

“原来是吴老的孙子。”李源点了点头，他来祝寿的老人姓吴，前年去过京城，曾经一起拍过照片。

“李家哥哥，你这是……”吴平安眼睛落在少女身上，尤其瞅了瞅少女插在李源风衣里的手腕，脸上露出疑惑。

“遇到一伙小偷。”李源目光在少女三人之间移动。

“小偷啊……”吴平安闻言一愣，随后神情变得阴沉起来。

对方来衢城给自家爷爷贺寿，下了火车却遭遇小偷，这可有些好说不好听。

两家世交，当年枪林弹雨、烽火硝烟中结下的革命友情，虽然发生这种事不会有损相互情谊，可面子上却很难堪。

“你有什么证据说我们是小偷，你这外地佬耍流氓，调戏妇女才是真的……”刀条脸再瞄一眼吉普车的号牌，声音嘶哑往后倒退。

“证据？到派出所就有证据了！”吴平安冷哼：“李家哥哥放心，衢城站前治安派出所的所长我认得，曾经在湘西当兵，后来转业到衢城的。”

李源笑了笑，吴老本家是湘省人，自家爷爷建国前曾经在湘省战斗过很长时间，两人结下深厚的友谊，后来自家爷爷北上，吴老继续留在湘鄂地区，直到胜利后一直在湘省工作。

如今吴老身处衢城是因为女儿住在这边，他离休后每年有几个月时间过来生活，今年正好赶上生日。

前面刀条脸听到吴平安的话语，突然转身就跑，矮个少年也跟着往后跑去。

吴平安见状着急，立刻拔腿就追，旁边的大个子更是一个箭步跃向前方。

可刀条脸两个熟悉地形，瞬间钻进种满美人蕉的大花坛里，转眼便失去了踪影。

李源皱了皱眉：“平安，别追了，回来吧。”

吴平安悻悻跑了回来，一眼瞧见惊慌失措的少女，负气道：“李哥，这不还剩一个？一会送去派出所！”

“你，你们别送我去派出所好不好？”少女仿佛受惊的小鹿，低头哀求。

“多大了？”李源放开少女，吴平安和大个子上前一步，将少女围在中间。

“十、十七……”少女瑟瑟发抖，眼泪在眼圈打转。

“怎么不读书？”李源问道。

“家里穷，没……没钱！”少女抬头看了一眼李源。

“读书都是免费的，哪里要钱？我看你这贼丫头就是借口！”吴平安在旁怒道。

“读书不用钱，可吃饭要钱！”少女咬着嘴唇，两只手纠结在一起：“我家七个孩子，都读书不去干活根本吃不饱。”

李源冷冷地道：“干什么活不行，非得做小偷吗？”

“我，我……再不做了。”

李源看了她一会儿：“今天我有事，放过你这一次，以后长点记性，再犯法被我遇到，肯定送你进少管所！”

少女一听少管所三个字打了个冷颤，仿佛小鸡啄米般用力点头，李源这才扬了扬手。

少女如获大赦，立刻转身向花坛跑，进入花坛后回头偷看了一眼李源，继续往对面跑去。

这时就在花坛另一面的道路尽头，刀条脸躲在墙边阴影中，有些气急败坏：“幺妹太没眼色了，这种人都敢下手？”

“黎哥，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还是想办法先将幺妹给救出来吧？我去找兄弟们帮忙？”矮个少年小声道。

“救个屁，他们可是开绿吉普的，谁敢去救？没看挂什么牌子吗！这种人最不能惹，咱们除了防备花脸之外，就是避这种人，真惹下祸事，比丢进雷子的铁笼还惨。”

在小偷行中，雷子指警察，花脸则是指警察中的反扒，都是小偷的行话。

“黎，黎哥，现在讲这些还有什么用处，别说幺妹，就是我也看不出那外地佬的来历。”

“那是你笨！”刀条脸神色阴鸷：“不行，咱们得马上离开衢城躲一躲，幺妹年岁小，进去里面肯定会招供，到时候对方追来住处就全完了。”

“黎哥，那咱们……咦，幺妹怎么回来了？”矮个少年忽然惊呼道。

刀条脸闻言一愣，转头看去，只见红衣少女正一脸迷惘地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