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可能跟你过日子的。”秦楠看着他的眼睛,十分坚定地拒绝。
每次她用这样的眼神和语气跟刘学兵说话,刘学兵都莫名的感觉到害怕。
他不懂为什么,但就是下意识会听从秦楠的安排。
他两岁左右生父就死于疾病,母亲带着他艰难度日,他不聪明,但是有一身的力气,小小年纪就跟着上山下地干活。
有一天,村里来了个小姑娘,长得像是年画里的女娃娃,皮肤粉粉嫩嫩的,胆子却小得很,天天在屋里哭。
刘学兵喜欢趴在窗口上偷偷瞧她,听她哭着喊兰姨兰姨的,他很好奇,半个身子都吊在窗户上,晃荡着又细又脏的两条腿问:“你为什么要喊兰姨,为什么不喊妈?”
刘学兵累了、被欺负了,就只知道哭着喊妈,所以,他以为所有的人都这样。
小姑娘抬起头,她的头发上绑着一个红色的蝴蝶结,非常好看,只是后来就不见了。
虽然小姑娘没有跟他说过话,但刘学兵却觉得他和小姑娘之间有了比别人更深些的默契和关系,他也不怎么爱去干活了,总是喜欢跑去偷瞧小姑娘。
刘老爹脾气不好,所以刘学兵不敢从大门进去,窗户很小还有木头窗棂,就算是瘦小的小姑娘也爬不出来。
后来,刘学兵的娘告诉他,他们可以名正言顺地住进去,娘还偷偷告诉他:“你不是喜欢那个叫秦楠的小姑娘吗,等她长大了,我就让她给你当媳妇,让她伺候你,给你生娃,到时候多生几个儿子,咱们就再也不用被人欺负了。”
那一年,山里为数不多的知青都走完了,而且还没有人实行计划生育的制度,山里的人还期盼着多子多福。
黄慧芹和刘学兵住进了刘家,刘学兵跟刘老三住一屋,就在秦楠的隔壁,晚上他能听见秦楠睡着了的哭声,他想:这个小女孩怎么这么多眼泪?
黄慧芹不喜欢秦楠,说她干活不行,说她总爱哭,家里都要被她哭穷了。
于是,黄慧芹每天天不亮就把秦楠从床上揪起来帮着烧火做饭。如果秦楠做的事让黄慧芹不满意了,她就会打秦楠,抓到什么就用什么打。
刚开始秦楠哭着求饶。可不知道是哪一天,秦楠突然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她再也不哭了,做事也非常利索,利索到让黄慧芹找不到一丝半点的错误。
黄慧芹高兴地告诉刘学兵:“小娃娃不懂事,就要教,说不听就揍,棍棒底下出孝子,揍多了就听话了。她以后不听你的话,你就揍她。”
刘学兵举起自己的拳头,皱眉想,她怕是受不住自己的拳头的。
就在这时候,他看见了背着一捆柴回家的秦楠,小小的个子,背着一大捆柴,就那样静静地注视着他和背对着她的黄慧芹。
是的,就是从那时候起,秦楠开始对刘学兵非常好,刘学兵也开始听秦楠的话了。
刘学兵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小秦楠背着柴就那样静静注视自己的情节,那眼神和现在秦楠的眼神相吻合了。
他突然就闭了嘴,虽然他并不明白为什么会怕秦楠这样的眼神?
秦楠叹了一口气,平静又认真地说:“二哥,你以后不要跟人随便动手,保护好三哥和多多,早点儿娶个媳妇生孩子。”
“我不要别人,我妈一直说你将来是我的媳妇,我妈说过的,妈,你是不是说过的?”刘学兵一想到即将看不到秦楠了,又生出了无限的委屈,委屈滋生出了勇气,他开始反抗秦楠。
秦楠的目光深得像是见不到底的深渊,她看着刘学兵的眼睛时,都不会眨一下眼皮,刘学兵嘴里的话慢慢变得很小声,直至不敢再说了。
似乎是对刘学兵的表现很满意,秦楠奖励似的给了一个笑容,说道:“可我现在已经嫁了人,你是想要我犯重婚罪被抓去坐牢吗?你是想我死吗?”
刘学兵还在挣扎,他颤抖着嘴唇说道:“你可以离婚跟我回去。我不嫌弃你离过婚。再说,咱们不是也结了婚的吗?”
“你不嫌弃我?哈哈哈......”秦楠哈哈哈大笑,笑弯了腰,笑得眼角都有了点眼泪。
“你笑什么?我们是结了婚的呀。”刘学兵被笑得摸不着头脑,重复这个对于他来说非常重要的事。
“就咱们自家人吃个饭就是结婚了吗?”秦楠收起笑容,浮现出浓浓地嘲弄意味:“现在不一样了,要办了结婚证才是真的结婚。”
刘学兵眼里有了泪水:“可你以前说只要喝了酒就是结婚了。我们喝了交杯酒的。”
黄慧芹终于看不过眼,走过来帮儿子:“虽说你们拿了钱,但是你终究是嫁过我儿子,你可早就是我儿子的人了,哼,说到底,也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了,你那男人还要你?哼,你现在嫌弃我儿子,早晚有一天人家也要嫌弃你的,咱们走着瞧,看谁将来的日子好过些?”
“谁说我不是黄花大闺女?”秦楠转身看向黄慧芹,她瞬间变得无比的冷漠,说出来的话也十分无情:“你儿子,从来没有碰过我,连手都没有牵过。”
“你儿子,根本不懂怎么碰女人,你这个为他操碎了心的妈,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这句话,是秦楠凑到黄慧芹的耳边小声说的,只有她和黄慧芹能听见说了什么,但足够黄慧芹苍白了脸。
“不可能......”黄慧芹脑子转得快,一下子也想明白了,肯定是秦楠捣的鬼。
黄慧芹后悔的不得了,她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儿子居然傻成了这样,连洞房都不懂,她还以为这是男人的本能,难道这种事还要教?
黄慧芹心里暗恨,暗骂儿子傻,又骂秦楠阴险。
骂归骂,但黄慧芹还是咬着后槽牙,问:“我们当初说要你嫁给他,你为什么从来没有表示过反对?还高高兴兴答应办一桌喜酒。”
“我不答应你安排一场玩笑似的喜酒,你又怎么可能同意我跟刘学兵去C城打工?我们不去C城,我又怎么可能逃离刘家村?”
刘家人都沉默了,原来,秦楠不是到了城里看花了眼才跟人跑了的,而是她很早就开始计划要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