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远处传来几声鸡鸣。
石默扬揉揉迷糊的眼睛,打开灯,起身开始窸窸窣窣的穿衣服。
来不及洗漱,石默扬跳上电动三轮车,“嗡嗡”地开向菜市场。
凌晨4点多的大街上空无一人,偶尔有车辆“嗖”的快速驶过。但是,此时的菜市场却灯火通明,热闹的紧。
跑全国各地运输蔬菜的大货车,早已侯在摊位前,车上大敞篷敞开,露出各种各种的新鲜蔬菜。从县里赶来的大小饭店厨师或者服务生,排着长龙在各个摊位前购买需要的食材,一时间,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插队咒骂声不绝于耳。
石默扬轻车熟路的来到张保昌摊位前,把车一停,扯下来几个空尿素袋,埋头边捡菜边打趣道:“老张,今儿的菜挺新鲜啊,是不是用高科技了?”
“滚犊子!这些菜刚从车上卸下来,不想吃别买。”张保昌趴在桌子上,没声好气的怼道。
石默扬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说:“那可保不准,说不定种菜过程中添加了什么化学物质呢。你看这些瓜。”说着,石默扬拿起一根丝瓜伸到张保昌面前,“花这么黄这么艳,肯定用药水泡过。”
“我泡你个头!再敢胡说,撕烂你的嘴!”张保昌坐起身子,拿起计算器,作势要砸。
石默扬连躲都不躲,继续埋汰道:“你看,急了还,被我说中了吧。”
由于经常光顾张保昌的菜店,石默扬和老板早已成了熟人,开玩笑是常事。
石默扬知道张保昌是刀子嘴豆腐心,做生意从不斤斤计较,也不缺斤少两。更难能可贵的是,张保昌卖菜不像其他老板。其他老板心思全在赚钱上,唯利是图,哪管菜的质量好坏,反正全县城就这么一个菜市场,批发价还低,就是质量再次,顾客也得上这儿来买。张保昌却不同,进菜必须询问菜贩子的进货地,而且必须自己亲自检验,哪怕是一根葱,一个土豆也不例外。
用石默扬的话说,从老张这儿买的菜,回去连择都不用。
当然,张保昌的蔬菜价格自然要比市场价稍微高一丢丢。就因为高那么一丢丢,张保昌的菜店生意并不是很好,别人家摊位前门庭若市,他的店却门可罗雀。对此,张保昌倒看得开,他经常说,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挣钱。
把选好的菜上秤,称好斤量,石默扬啃着一根黄瓜,到店外把三轮车掉好头。回来时张保昌已经算好了价钱。
“一共367,给我370得了,凑个整。”张保昌盯着石默扬嘴里的半根黄瓜,撇了撇嘴道。
“好,凑个整。350,爱要不要。”石默扬嚼着黄瓜支支吾吾的道,从兜里摸出钱扔到桌子上。
“你大爷!扣屁眼嗦指头的家伙,永远找不到女朋友。”张保昌收起钱,骂骂咧咧的起身,帮着把装满菜的尿素袋搬到了三轮车上。
“打道回府。”石默扬跨上车,冲张保昌摆摆手。
没走多远,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一声“哎哟”,听着像是张保昌的声音,石默扬急忙停下车,转身看去。
只见张保昌的摊位前站着五六个人,半围着张保昌,好像在说什么事,领头的时不时的拿着一根棍状物戳着张保昌。
不对劲,这些人来者不善啊。石默扬微皱着眉,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方。
忽然,张保昌竟然朝这些人跪了下去,抬着头不断地说着什么,像是在哀求。
石默扬迅速把车停在路边,飞奔过去。这时张保昌的摊位前已经围了不少人,但是都没有太过靠近,只是漠不关心的旁观。
一个板寸头拿起一颗白菜,掂了几下,阴笑一声,猛的砸向张保昌的头,不偏不倚正好砸中鼻子,顿时献血直流。张保昌闷哼一声,伸手擦拭献血,弄的满脸都是血,在灯光照射下看着甚是骇人。
“妈的,还敢擦。”板寸头咒骂一声,抬起脚朝张保昌踹去。张保昌应声倒地,小声的不断求饶:“求求虎哥再宽限几日,求求虎哥再宽限几日……”
自始至终,张保昌一直是跪着,没有半点反抗的意思。
周围旁观的人异常冷漠,甚至连隔壁店铺邻居都丝毫没有劝阻帮忙的意思,有的人甚至拿出手机兴奋地拍视频。
虎哥抬起手,板寸头会意的退了下来。“张总,你说你这么大个摊子,一天怎么着不挣2万块钱,怎么就是不还钱呢?”虎哥拍着张保昌的脸,戏谑道。
张保昌咽了口唾沫哀求道:“不是不还呐,生意不好做,一天能落个几百块钱已经很不错了。求虎哥再宽限几天,等有钱了马上还。”
虎哥脸色一沉:“等你有钱得等到猴年马月了。弟兄们,给我砸!今儿拿不到钱,别想走!”
张保昌忙起身阻拦,虎哥一瞪眼,恶狠狠地朝张保昌脸上呼过来。
眼看张保昌躲闪不及,石默扬冲上前一把将张保昌拽到一旁。虎哥用力过猛,重心不稳,身子向前踉跄两步,差点摔倒。
“操,哪个不长眼的敢管老子的事。”虎哥爆喝一声,转身盯着石默扬,“哪里来的比崽子,不要命了。”
惊魂未定的张保昌看清楚是石默扬救了自己后,连连摆手,让石默扬赶紧走。石默扬拍了拍张保昌的手,把他往后推了推,然后深吸一口气,向前两步,面对着虎哥。
石默扬心里其实很没谱,看对方刺龙画虎的模样肯定是混社会的,只不过看着老张这样被欺负,心里不是滋味。瞬间正义感爆棚,啥也不顾的冲了上去。
“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太欺负人了。”石默扬尽量使语气听上去显得平稳。
“你是哪根葱?你跟他是什么关系?”看着眼前反常的石默扬,虎哥狐狸似的的盯着石默扬。久在江湖上混,经验提醒他,不要轻易惹人,说不定人家背后有什么背景。要是踢到硬角色,小心把自己脚崴了。
“他是我叔,咋地了。”石默扬不卑不亢的回答。
“你叔?”虎哥眯着眼打量着石默扬,一身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衣裳,甚至还有些油腻,鞋子更是脏兮兮的。
装大尾巴狼。片刻间,虎哥就给眼前不知死活的石默扬定了性。“敢管老子的事,今儿就让你知道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虎哥指着石默扬喊道,“给我往死里打!”
小弟们纷纷调转矛头,冲着石默扬就是拳打脚踢。眼看情形危机,石默扬仗着身体灵活,左闪右躲,虽然为保护张保昌被挨了几下,但是问题不大。
长时间缠斗下去,到最后肯定得歇菜。石默扬脑子飞快旋转,寻找机会。擒贼先擒王,石默扬瞅准一个机会,借着灯光阴影,跳到虎哥侧面想要偷袭。
虎哥冷笑一声,闪身躲过,朝石默扬就是一脚猛踹,紧接着伸手就要揪石默扬的衣领。
石默扬险而又险的避过,看到虎哥抓过来的手,神色一沉,但是仅是一瞬间,像是下定某个决心,眼里闪过一丝果断,竟然不躲不避,任凭衣领被牢牢抓住。
虎哥冷笑一声,刚要把人揪过来,忽然脑子一片空白,失去了意识……
十多分钟后,虎哥悠悠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躺椅上,周边小弟都在喊着“虎哥”“虎哥醒醒”。怎么回事?我这是突然睡着了?虎哥嘀咕道,慢慢坐起来,用手掌用力拍了拍脑袋,又摇了几下头,试图回忆起刚才的事情。
板寸头见状,立马递过来一瓶矿泉水:“虎哥,你终于醒了。刚才那小子拿刀抵着你的脖子,兄弟们不敢上,主要怕伤到你。”
拿刀抵住脖子?虎哥一脸疑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中邪术了?
看着虎哥怀疑的表情,板寸头连忙解释:“你不信可以问小李子,还有二蛋,他们全看见了。兄弟们真不是不救你,虎哥一定要相信我。”
板寸头嘴上急切的解释,心里却道,你突然跟个傻X似的,任由那小子拿起切豆腐刀架在脖子上,一点也不反抗,兄弟们都看蒙了。
虎哥从小弟脸上一一看过去,每一个都重重点头,证明板寸头说的是真的,转头看了看周围,正是张保昌的菜店,只是人已不知去向,围观的人也都已散去。
虎哥从躺椅上跳下来,若有所思。随后一摆手,领着众小弟上车离去。
天逐渐变亮,附近的老百姓开始零零散散的来卖菜,一天的生活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