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贯与蔡京两者的目光相会,片刻之后蔡京便立刻站了起来,起身对着那留着山羊胡的大臣说道:
“王大人你就别为难童将军了,他一介武将,就算真的做出一首诗词来,又怎得入得了在座诸公的法眼。如果诸公不嫌弃的话,在下倒记起来自己曾经做过一词与现在颇为应景,可以说出来供诸公点评点评。”
说着蔡京便要吟诗替童贯解围,只不过还不等他开口却又被那王大人又堵了回去:“蔡公,您又没有上过战场作出来的诗词又怎么算数,所以今日还得童将军来作才算数。”说着,这山羊胡便又把目光投向了那坐在赵佶旁边的童贯。
其实这山羊胡之所以非要让童贯站起来作一首诗词,倒也还真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只不过是单纯不喜欢看一个太监这样得出风头,所以想戏弄他一下让其出丑罢了,就是这么简单。
而也不知道,那坐在主位上的赵佶是喝醉了,还是真的不知道童贯有几斤几两。眼见自己的亲信被人为难,他竟然没有替其解围,反而是坐在位置上面,津津有味地围观。
眼见如此,那童贯拿着酒杯踌躇了一会,无可奈何之下便也只能站了起来。打算呤一首打油诗来应付一下,只是这样的话,今日恐怕是免不了被嘲笑一番了。
只是让童贯没想到的是,还不等自己开口,那坐在不远处的种练却是先举着酒杯站起来,举杯敬了一圈在座的各位大臣,然后开口说道:
“在下种练,乃是童将军帐下的一个将士,在军中曾有幸听童将军赋过一首诗词,倒是与现在颇为应景,不知可否容在下献丑,替童将军将其吟出来。”
“好,那便劳烦小将军了。”也不等其他大臣说话,蔡京立刻就先开口附和道:“种小将军也是上过战场的人,又是童将军下的将士,所以这次王大人您总该没意见了吧?”
听了这话那被称为王大人的山羊胡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的哼了一声之后便又坐了下来,想看看种练这个年轻人到底能够说出什么样的诗词来。
而眼见在座的各位诸臣都没有意见,种练便又把目光投向了那坐在首位的赵佶。在得到了他的首肯之后,这才举杯开始吟道:“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此句一出,先前原本抱着玩笑心思来看种练的诸位大臣忍不住就坐直了身子。能在今晚坐在这宴席之上的,虽然可能不懂政事,但绝对都是精于人情世故的人精。
他们又怎能看不出种练是为了替童贯解围才站出来的,所以自然是不相信种练所吟的这诗词是童贯所作。
只不过是见种练年轻又是身在西北边境,所以料定他没读过什么诗书,这才让其站出来,想看看笑话罢了。可却没想到他一开口说出的第一句,就让他们忍不住的都坐直了身子。
没有理会在座诸位大臣的表情,种练自顾自地将整首诗都吟了出来: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一首辛弃疾的破阵子吟出来,整个晚宴上的人都陷入了一种沉默之中。在座的这群文臣虽然都不喜欢武将,也看不起和童贯私混在一起的种练但不得不承认,这小将吟出来的这首词,确实是一首可传世的珍品。
整首词伴随着种练洪亮的声音,传遍席间坐在席中的诸位大臣似乎隐约间看到,一副金戈铁马的景象从夜空中踏来。
“好!”最后还是坐在首位的赵佶,开口打破了宴席间的寂静,忍不住地站起身来,一边伸手捋着下巴上的胡子品味着刚刚种练吟出的诗词,一边对着童贯赞赏地开口道:“这首破阵子确实能当得上流芳百世几个字了,朕是真的没想到童贯你竟然还有如此诗才。”
“不敢当,管家莫要折煞老奴了,老奴只是在关家身旁跟久了,这才沾了些仙气,偶得了一首能拿出来的词罢了,实在是担不起有诗才一说。
童贯此话一出,赵佶就是被哄得眉开眼笑举起酒杯,对着席间的重臣又邀了一杯之后,便拍手招来了一对宫女于宴席间舞了起来,一时间晚宴又重新热闹了起来。
这宴会一直持续到戌时,只是因为毕竟是在皇宫之内,再加上宋朝的酒水度数比较高,所以席间的众臣虽然都喝得是满面红光,但终究是没人因为喝醉酒而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的。
一直等到宴席上的大臣都陆续离开,赵佶这才让宫女引着童贯和种练到了距这晚宴不远处的偏殿內。
这虽然是一处偏殿,看上去不似大臣们每日上朝时的紫宸殿那般宏伟。但其结构之精巧,用料之讲究,还是寻常人家的房子比不了的。
红木的大门刚刚推开,种练便闻到了一股淳厚绵长香味扑面而来,估计是一种名贵的沉香。顺着打开的殿门朝里面望去,这一道画着梅兰竹菊的巨大屏风,将整个大殿一分为二。
宫殿内的前半部分主要摆着一张书桌和几把椅子,以及一个放满了各种珍玩字画的,看样子应该是会客的地方。而后面则是被巨大的屏风尽数遮住,看不清里面的光景。
等到种练和童贯到了那偏殿内的屏风,立刻就有太监端着两盆水走了进来,并给二人递上了分别地上的一条沾着热水的棉巾。“请二位将军在此稍候一会,管家此时正在更衣。”
“嗯,多谢公公了。”种练和童贯在从那太监的手里接过棉巾擦了一下脸,去了去身上的酒气之后便束手站在一旁,等着赵佶召见。
而赵佶也并没有让他们二人等待太久,童贯与种练刚刚站定没有一会,就见赵佶在一群宫女的簇拥下从屏风后面缓步走了出来。
“拜见官家。”在一旁童贯的带领下,种练立刻对着刚刚走出来的赵佶行了一礼。
“平身吧。”摆了摆手示意二人起来,赵佶吩咐在一旁伺候着的太监给二人一人搬来了一个木凳。
宋朝的皇帝和陈子坚的相处不像后世动不动就要跪拜,只要不是在朝堂上,寻常之间私下见面都是相对而坐的。
从一旁的宫女手中接过一盏茶,伸出手指蘸了蘸,然后往眼上抹了抹才,才开口对着童贯问道:“童贯这次你灭了西夏可是立了天大的功劳,说说吧想让朕赏你点什么呀?”
“奴能为官家做事已然是天大的赏赐了,又如何敢再奢求太多,只盼着剩下的日子能时时刻刻为官家尽忠,为我大宋尽忠。”几乎是想都没想,童贯立刻从椅子上站起了身来对着其拱手说道。
“好了,你浑身上下就落地一张巧嘴了。你立了如此大的功,朕要真不想你点什么,那传出去岂不是会让天下人都说朕是薄德寡恩之人。”明显是没有把童贯的这话当真,赵佶对着他摆了摆手,就继续说道:
“前几日,朝堂之上朕曾与诸位大臣讨论过这件事情。他们之中有的人说你立了如此大的功,可以封个侯爵做奖赏,不知道你怎么看呢。”
赵佶这话一出,童贯的脸色猛地就变了一下,不过很快地又隐藏了下去,只是身子弓得更低了些,然后回道:“奴的事情全凭官家做主,官家说什么便是什么。”
“好,你个奴才,跟朕说话还遮遮掩掩的。你要真的是如此无欲无求的话,也不会写出那句;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了。”
听了赵佶这话童贯内心之中直呼冤枉,那首词根本不是自己写的呀。他怎么知道这最后的两句话,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所以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为好。
而童贯的这种沉默在赵佶的眼中却变成了变相的默认,一边用手指捻着自己的胡须,一边斟酌地说道:
“童贯你也是跟着我从王府里走出来的老人了,这些年来为朕做了不少的事情。如今又立了这么大的功,朕自然是不会吝啬赏赐于你的,而朕也知道你志在军中。只是如今朝堂之上并不是朕的一言之堂,所以朕就想着其实暂时赐给你个侯爵的位置作为奖赏也不错。
这样你也能暂时跟在朕的身边,好帮帮朕压一压朝堂上这帮大臣的气焰。朕答应你,等日后有机会了一定升任你为熙河兰湟、秦凤路经略安抚制置使,为西北监军,总管西北兵事怎么样。”
闻言,虽然童贯在内心之中已经恨不得将那提出来封自己为侯爵的王黼碎尸万段,但嘴上却是仍然装作感激地说道:“此事全凭陛下做主,奴能得陛下封侯爵已是天大的荣幸,有何敢再奢求其他。”
而眼看童贯答应了下来,赵佶也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就将目光转向了那站在一旁的种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