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回京

是夜,陈家大院的一处书房之中。陈员外正在里面慢慢地来回踱步。在他的前面正站着他的儿子陈朗,而如果种练在这里,仔细望去就会发现其正是今天早上,前去房门口接自己到大厅里的男人。

也不知道那陈员外在书房之中来回转了多久,眼见自己的父亲一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陈朗终于忍不住开口道:“父亲,今日下午儿子的女儿已经见过那种练了。”

“哦,结果如何?”陈朗此话一出,原本一直踱步的陈员外也是停了下来,开口问道:“那种练有什么反应吗?”

闻言,那站在原地的陈朗却是摇了摇头,:“婉儿说那种练起初还看了她几眼,不过在听到了自己是陈家的人之后。就又把目光收了回去,然后便匆匆抱拳离开了。”

听了这话,陈员外的眉头先是一皱,又联想到之前种练将房中这侍女全都赶出来的行为。内心之中就隐隐的觉得这人似乎看不起他们陈家,或者说是不想与他们家有太多的联系。

念及于此,陈员外的心中下意识的就是一怒。想着自己撒出去那么多银票就换来了他们这样的态度,不过到最后他心中所有的愤怒都转换成了无奈,然后随着一口气深深地叹了出来。

没办法,谁让他们这群商贾的社会地位低下呢。之前在扬州做知府的蔡京,瞧不上他们陈家就算了,毕竟再怎么说他也算得上是读书人,有一些傲气很正常。

但如今竟然连一个和武夫都瞧不起自己,这巨大的屈辱感让陈员外忍不住地就狠狠地摆了下袖子。

不过他却是并没有被这股屈辱感冲昏脑子,站在原地握紧双拳就这么沉默了好一会,然后才开口说道:“你和婉儿说,此番轩儿进京时让她也跟着,务必要与那种练多亲近亲近。不要因为其是个武人就轻视了他,我听说这个种练最近可是受官家宠幸得很。”

说完这话,陈员外顿了顿,然后才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开口对着那站在一旁的陈朗继续说道:“你去看看轩儿现在歇下了没,如果还没有睡的话,就把他叫到我的书房来。”

陈员外口中的轩儿就是陈朗的儿子,也就是那即将要进京考取功名的贤孙。虽然陈家世代经商,富甲一方,但在这个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时代,其同样也是对功名充满了向往。

只可惜也许是把天赋全点在了经商上,陈家几代人里竟然没有一个是读书的料。别说考中进士了,就连能通过乡试的人都很少。

所以陈朗的这个儿子陈轩,作为陈家这么多年来好不容易冒出来的一个读书苗子,平日里可是受重视得很。

于是当陈朗听到自己的父亲有事找他时,也就不敢再在这房中耽搁,立刻就走出了书房,朝着一处小院子行了过去。

而就在这陈朗出了这书房所在的院子后不久,不远处走廊旁的一个花丛影壁后却是突然冒出了一个人影,朝着他缓步行了过来。

那来人在走近了之后,先是对着陈朗行了一礼,然后才听见一道软糯的声音传了出来:“父亲,爷爷他怎么说?”

闻言,陈朗他只是默默地摆了摆手开口道了一句:“收拾收拾衣物,准备最近和你的弟弟一块进京吧。”

说完陈朗也就不再开口多言,只是侧着身子走过了陈婉的身旁去寻自己的儿子陈轩了。

而就当陈婉的父亲默不作声地从自己的身旁走过,她那原本叠在小腹处的一双手也是忍不住的无力坠落了下来。

陈家的小姐不是那么好当的,也许在外人的眼里看来,陈婉她出身富贵,又生得花容月貌,所以人生之中一定没有什么烦恼。

可是身为外人的他们,又怎能知道作为一个大户人家女儿的悲哀。有的时候陈婉倒是希望自己不要生得这么美,也省得平白惹出这么多烦心事来。

就像之前所说的那样,陈家虽然富贵,但毕竟是商贾社会地位低下。而作为家主的陈员外又不甘心于此,所以倾尽全力地想要结交类似于蔡京和童贯这样的权臣。

为此,送出去许多金银财宝是必然的,而她陈婉儿作为陈家的长女又何尝不是可以被用来交易的对象呢。之前蔡京尚在杭州任知府时,她就在自己父亲的示意一下,去接近过那蔡京的儿子,只不过一直没有得逞。

而如今那蔡京不过刚刚离开扬州回了汴梁,他们就又让自己去亲近那种练。陈员外和陈朗的这一行为,让陈婉儿觉得有时候自己就好像是一个青楼女的妓子一样。

伸出手在那张光滑柔嫩的鹅蛋脸上轻轻地抚过,感受着脸颊上那因为细长的指甲轻轻划过而带来的触感。

陈婉一时之间竟然生出了一股,想要用指甲把这张俏脸给她挠烂的念头。也许只要没了这张脸,她就不会再被自己的父亲和爷爷,逼着去接近那种练或者其他高官家的什么儿子。

也许只要她划烂了这张脸,那她就能够逃出这名为陈家大院的鸟笼。做一只转载于枝头间的麻雀,永远欢快,永远自由。

只是她终究是没有那种破釜沉舟般的勇气,手缓缓地从自己的脸颊上落下。陈婉只是默默的望了一眼那已经逐渐消失于黑暗中陈朗的背影,然后就又缓缓的走回了自己的院子之中。

…………………

在扬州的日子过得很快,陈家工匠的效率也很高。大概就在种练将那四十万两的银票从钱庄之中对开的四日之后,蒸馏高纯度酒和提炼精盐的两条产线就已经被初步建了出来,甚至已经生产出了第一批产品。

眼见科考已经在即,陈员外显然是不想因为种练和童贯等人的事情,耽误了自己孙子进京赶考。

所以几乎是在那第一批高纯度蒸馏酒和精盐被制作出来之后,陈员外就派人将其连着几大箱奇珍异宝,以及许多银两一块送到了童贯和种练的面前。

而种练和童贯眼看陈员外做事如此有效率,心中也是一喜。毕竟扬州城虽好,但是对于现在的他们二人来说,还是当今官家赵佶的圣眷更重要。

汴梁城之中局势风谲云诡,再加上赵佶又是个荒唐皇帝。所以哪怕是一日不在他的身边,种练都觉得提心吊胆。

于是当陈员外把东西都送来了之后,种练和童贯也就不在扬州城之中多做停留。在清点齐了东西后的第二日,他们就带着人从扬州城返回了汴梁。

因为顺着之前来的河道,从扬州城到汴梁是顺流而下。所以比起当初南下扬州,种练和童贯等人此行倒是还快了不少。

而且也许是因为那蒸馏高纯度酒和提炼精盐的事情有了着落的缘故,所以在回程时种练的心情很不错。

只是唯一有些出乎种练意料的是,在他们赶回汴梁时。船上不仅多了个陈员外的孙子陈轩,就连那日自己见过的陈婉也一块跟了过来,而且其还总是有意无意间在自己眼前晃悠。

只不过陈婉越是这样,种练却越是不想与其有什么交集。

就像之前说的那样种练不是那种会被小脑控制大脑的人,他觉得自己和这陈家就保持单纯的利益关系最好,所以面对着抱着明显目的来接近他的陈婉,种练的心里多少就有些抗拒。

可这几艘船加起来也一共就这么大一点地方,所以即使是种练再怎么躲着陈婉,日常相处下来种练难免的就会和着陈婉有一些接触。

他们二人之间,一个不想给但有任务在身。一个因为有些日子没有近女色,明明嘴馋得很,但内心之中却又害怕其对自己有所图谋有着隐隐的抗拒。所以每当二人碰面,气氛就难免会有些诡异以及尴尬。

就这样在船上又煎熬的过了四五天,种练再换掉了四五条裤衩之后,这才又终于重新回到了汴梁城之中。

而因为现在距离会试已经没有多少日子,再加上童贯和种练在回京之后要先入宫进见皇帝赵佶。所以当到达汴梁城之后,种练等人就和陈家姐妹分道扬镳了。

趁着此时夕阳还未完全落山,种练和童贯令人拉着那从扬州带回来的数十口大箱子就赶进了宫中。

刚一进宫门,还未完全的走到禁内之中。种练就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正站在宫门内的不远处,笑嘻嘻地望着自己和童贯。

仔细瞅去,种练发现那人不是自己和童贯的老熟人杨戬又是谁?于是立刻笑着迎了上去,照例和童贯一人递了一张银票分别塞到了其的怀中,然后才开口拜道。

“杨公公,别来无恙啊!”

二人此话一出,只见那杨戬不着痕迹的将自己怀中的银票收好,然后才抱拳回了一礼。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就好似一尊弥勒佛一样。

“童供奉,仲德老弟,安来无恙啊。咱们就别在这杵着了,官家可早就吩咐下来了,让咱一见到你们俩就赶快迎到宫中去。二位不在的这些时候,官家他想二位可是想得紧啊。”

杨戬此话一出,童贯和种练也是对视了一眼,然后才哈哈一笑,跟在了其的后面令人带着数十口大箱子,朝着大宋的禁宫之中走了进去。

夕阳已经快要隐没于地平线,其发出最后的余光照在三人的身上,把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一直从他们的脚下延伸到城墙下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