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娘,快醒醒,你家春生和老周家儿子打起来了!”
朦胧之中,我是被人摇醒的。
本来就长途跋涉好不容易被送到这蛮荒之地,满身疲惫无处释放,我恶狠狠地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一张无比熟悉的面孔。
这不是我老友西王母吗?何苦扮作个农村老妇形象前来调戏老身,我暗自好笑,也配合道:“噢,是嘛,快领我去看看。”
她急急携起我的手就往门外拉,粗粝的双手摩挲过来,与以往蟠桃宴寒暄时细腻温润的触感相差甚远,我轻轻打了个寒颤,眼神中却又多了丝悲悯。
第一个世界看来是普通的人间。
西王母风风火火不改人设,越过看热闹的人群,向中心打得热闹的人群吼道:“别打了,看谁来了!”
我顺着她眼睛的方向看去,背对我的人身形挺拔,胳膊处青筋暴起,出拳刚劲利落,听到西王母声音后微微一顿,却依旧打得有滋有味。
看来春生不是他。
再一瞥,正对着我挨揍的那一个,满脸横肉,面部痛苦地扭在一起,乞求的眼神四处游离,却没收到一个着陆点。一看就像话本里典型的窝囊儿子人设。
好了,看来第一个世界可有我受的了。
我咳嗽一声,下意识摆出王母娘娘的威仪:“春生啊,怎么还打上架了呢。”
很好,语气既威严又端庄,还附带着对小辈的宠溺和嗔怪,看来我王母娘娘60万年的功力不减啊。
话音刚落,周围静了一刹,西王母回过头,一脸古怪地瞅着我:“素娘,你啥时候这么有种了,不怕春生他娘打你啦?”
我莫名:什么,我不是春生的娘吗?那我还能是什么?把我王母娘娘放在什么位置了!
旋即耳边细细密密的讨论声就给了我答案。
“春生家这童养媳啥时候这么豪横了,以前不是怯怯地跟兔子样”
“是勒,那婆婆打得多狠呐,随便一咳都不敢吭声的喂”
“春妈今个儿一大早去赶集了吧,怪不得这会敢出来了”
……
交谈间差点没把我的祖宗八代都汇报出来。我无奈扶额,默默接受了这非同寻常的身份设定。
不过,王母娘娘威严余韵犹在,那话落毕,对方倒是停住了动作,转过头来,深邃的眼眸直勾勾地擒住我。
眉骨硬挺,瞳仁深邃,颌线凌厉顺承而下,处于这乡野之中,倒真真有绝色之姿。
“这长相,倒是有些眼熟,”我暗自思忖:“这又是哪位仙君呢?”
兴许是辈分太小,抑或是老身年纪大了有些糊涂,怎么也想不起来,但看着他那幽深的瞳孔,倒是平添了两分心虚。
“素娘!你可算来了!”我眼前一晃,一团黑乎乎地东西“蹴”地朝我滚来,还没反应过来呢,胳膊肘就被人拉上了。
黑漆漆肉乎乎的春生还怪可爱的哈。
别怪我带滤镜,他这个年纪在我看来就跟孙子别无二致,自己的孙子当然要自己宠啦!
保护欲一上来,我也就顾不上这位“想不起来”仙君了,带着假笑就开始遣散各位看客。
“辛苦大家了,一点家里事,劳烦各位挂心。”客客气气把大家请走后,我才拉着春生和想不起来仙君了解事情经过。
“呃,你是说你们在争这棵桃树?”
我和西王母以及那棵桃树面面相觑,都说不出话来。
“这棵树长在我们田里了,必须把桃子分我们一半!”春生有了靠山就天不怕地不怕,叉着腰耍无赖。
那位不认识仙君倒是一反常态,爽快地点点头:“可以。”
我和西王母和桃树再次面面相觑:那这样的话刚才是在打什么呢……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想不起来仙君话音一转,我又竖起耳朵严阵以待,他朗声说道:“既然这么喜欢我的桃树,那你就代替我的职责吧,每天早晚分别给它浇一次水。”
于是这场对决最终在春生的连声应答和对天发誓中结束了,西王母伴着我和春生回家,我临走前一瞥眼,那位想不起来仙君又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盯着我们的背影看,寂寞又孤单。
可怜的孩子,我暗叹。
“这周家儿子可真是奇了怪了,那桃树他种了十八年,每天都去浇水除草,干完农活就坐在那树底下不知道自言自语些什么,我们都说桃树成精了,勾走他的魂啦…….”
西王母絮絮叨叨地说着,以表示对他轻易让步的不解。春生倒是心情明媚,蹦蹦哒哒地扯着路边的狗尾巴草,嘴里乱哼着古怪的小歌。
我沉默地走在最边上,任由春生的胖手揽过我的肩头,尽管王母娘娘理应是受不了这般屈辱的。
“媳妇儿,娘不在,我们今天中午吃什么呢?”春生傻乎乎地笑着,温热的浊气顺着他的嘴滑过我的肩颈,我又冷不丁抖了一抖:好具象的人味啊啊啊啊啊!
害怕的王母娘娘,战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