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说那么多，一句话，我欣赏你，今日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辰阳蹲在地上嬉笑着拍了拍陈抟的脸。
“正因为我不是你口中的‘恶妖’，我才和你费那么多口舌，要不然直接把你打晕带走，哪那么多废话？”
陈抟沉默片刻，开口道。
“就算你得到我的身，也得不到……”
“打住，喜欢漂亮女子谢谢，别说那么恶心的话。”
辰阳没好气打断陈抟的话。
“和我走，我给你提供不同神通、材料，帮助你研究你的符箓之道，甚至传你功法治好你的先天缺陷，够有诚意了，别逼我动粗。”
陈抟闻言，身体一震，不可置信看向辰阳，颤声道:“你骗人……我先天经脉残缺，便是师尊和师叔都没法治疗，你不过……不过区区一猴妖，哪有这般手段？”
虽然陈抟在质疑，但那发颤的声音还是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怎能平静？
作为陇右第一仙门弟子，却不能修行，不能如师兄们一般仗剑仙侠，除恶扬善，陈抟不过弱冠少年，心里怎会没有自卑？
这猴子口中所说虽然离奇，但陈抟便像是落水之人看到岸边的一棵小草，即便心中知晓获救机会极少，却也忍不住朝那小草本能伸手。
万一呢？
于是他只见猴妖嗤笑一声，脸上浮现出不屑之意。
“瞅瞅你那没见识的样子，天下之大，区区一个易经锻骨的法子有甚稀奇？我有一门仙家功法，可洗髓伐经，重塑肉身，修复个那小小阳维脉畸形不过手到擒来而已。”
“……”
陈抟身躯轻轻发抖，强迫自己不去信这猴妖的胡言乱语，但却忍不住一眼一眼地偷看这猴妖。
半晌之后，陈抟才小声问道:“你真的不会让我做那些伤天害理之事？”
“呸！”
猴子啐了一口，冷笑道:“我再伤天害理还能比你那恶臭的梵音观伤天害理？”
陈抟闻言无言以对，神色挣扎片刻，忽然抬头看向辰阳:“让我给你卖命可以，你得帮我做件事。”
“什么事？”
陈抟转头看向两界山深处，咬牙道:“帮我救人！”
辰阳和曜灵对视一眼，随即看向陈抟，他并没有直接答应，而是将陈抟从云谷尸体下拽出来道。
“先说说那梵音观的情况，把来龙去脉说清楚，我们得到的情报越详细，越有可能帮你达成目的。”
“这一切，还需要从五年前说起。”
又是五年前？
辰阳眉毛一挑，看着陈抟面色痛苦地开始讲述。
梵音观原名灵音观，乃是陇右第一道门，平素以斩妖除魔庇护一方为己任，深得陇右百姓拥戴，便是割据陇右的节度使李茂贞也时常拜访观主结个善缘。
五年前，乌斯藏国发生巨变，其国王达玛发动灭佛，全国上下佛寺清干，僧人还俗，不从者杀。
这导致大量番僧喇嘛东逃，来到南赡部洲。
因为灭佛，这些东逃的番僧喇嘛还给达玛取了个污蔑性的姓氏“朗”，在乌斯藏语中意思为牛魔，污蔑其为大妖牛魔王转世。
朗达玛？牛魔王转世？
辰阳闻言面色古怪，人家牛魔王儿子是观音座下善财童子，老婆和太上老君还有些关系，妥妥的有后台的妖怪，活得好好的转世个屁啊！
他没打断陈抟述说，耐着性子听着这些辛密。
“这群番僧首领叫作毗那夜迦，自称活佛降世，领二百番僧东逃投靠，我师尊玉阳真人见其可怜，又看他对修真一途颇有见地，一时引以为道友，让番僧们在灵音观附近结庐而居，自垦田地自给自足，每日与那吉祥妖僧交流修炼心得……”
“谁知却是引狼入室！”
陈抟脸上全是恨意。
番僧在灵音观附近开垦田地，偶然挖出一种有口有眼似释迦垂目的奇石，被毗那夜迦奉为佛宝。
但此石出世，却引得两界山地脉风水大变，阴阳双极颠倒。
原本灵气中正平和的洞天福地两界山居然变成了灵气暴虐、妖鬼聚集的凶恶之地。
“若是如此也就便罢，毕竟以我师尊半步登仙的凝丹巅峰道行，若是在两界山设下大阵，平复灵气，也能恢复两界山往日平和。”
“但那妖僧不知以何种方式，居然勾结了陇右节度使李茂贞，以那魔石可炼佛寿丹药蛊惑于其，使军队控制了灵音观，使邪法迷惑我师尊，把好好的灵音观变成了专门为李茂贞炼制丹药提升修为增加寿命的梵音观！”
少年一边讲述，一边钢牙咬碎，似乎恨不得将那番僧毗那夜迦生吞活剥方止心头之恨。
“嘎，那佛首石还能炼所谓的佛寿丹？我以为就能拿来造怪物！”
曜灵闻言惊诧问道。
这不怪他大惊小怪，寻常人谁能把那魔石和“长生”二字联系起来？
辰阳玩过黑吗喽序章，对于大圣口中“长生不老？三界六道，不就毁在这四个字上？”的台词记忆犹深。
故而心中暗忖——这所谓佛寿丹的炼制再结合那诡异的佛首石，只怕不是什么好方法。
果不其然，听到曜灵的话，陈抟面色微微尴尬，毕竟虽然佛首石是番僧们发现的，但丹道一途却不是和尚擅长的。
却是他师傅玉阳子亲手炼制的。
“佛首石可让宿主快速吸收两界山暴虐灵气，在身体孕育佛蕴珠……”
陈抟深深叹了口气。
“无论是增加寿命的佛寿丹，还是增加修为的金刚丹，皆是用佛蕴珠做丹荼基底，辅以……生灵做药引炼的。”
“嘎？用生灵？怎么炼？”
陈抟面色带着悲苦和愧疚，看了看曜灵低下头。
此刻他忽然感觉比起这一脸迷惑的乌鸦，梵音观上上下下更像是残害人命的邪魔。
“佛寿丹是用总角孩童和花甲老翁的心肝炼制，必须是亲生祖孙……”
这话听得辰阳遍体生寒，便是曜灵都一脸不可思议。
“金刚丹是用两界山的妖物精血炼制。”
“你们……”
曜灵闻言结结巴巴指着陈抟。
“你们和我们到底谁才是妖邪啊？”
“……”
陈抟闻言面色发白，浑身颤抖，强行辩解道。
“不是这样的！我师尊是被那妖僧毗那夜迦以邪法控制的，我灵音观创观几百年，几百年一直以惩恶扬善，克己修行为宗旨，若不是……若不是……”
他急得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干脆爬起来给辰阳和曜灵跪下，哐哐磕头。
“小道是一个一事无成的废物，承蒙上仙欣赏实乃荣幸，若是上仙愿意解救我灵音观于水火，小道愿以毕生所学为上仙效死！”
猴子没说话，他早知晓黑神话世界的德行，也见识过鹰愁涧那“化形丹”以化形万物玲珑内丹做药引的做派.
但那毕竟是妖物，也不知辰阳是不是潜意识里还是把自己当做是人类，知晓化形丹是玲珑内丹做药引并太多感受。
当知晓这所谓延年益寿的佛寿丹药用人类心肝，还要专门收集亲生祖孙的心肝炼制时，也是听得辰阳后背发寒，一阵阵极度的厌恶和恶寒自心底生出。
“无论自愿还是被逼迫，做了就是做了，你师尊既然半步仙人，凝丹后期巅峰修为，难道连反抗都做不到吗？就算是被藩镇所逼迫，自戕总能做到，不要为他找理由了。”
辰阳声音冷得像冰，眼神中带上了些许厌恶。
“即便是地狱的恶鬼，也比你们这群道士面善些，倘若老天有眼，降下一场天火烧了这腌臜地方才是正途。”
这倒不是说猴子觉得妖类就低贱，人类就高贵，只不过这行为真的触碰到了他的道德底线罢了。
这话说得小道士陈抟无言以对，只得不断磕着头，带着哭音说道：“小道知晓！小道知晓……可是观中还关着无数无辜人，很多不愿意与那妖僧合作的师兄弟也都困在观中，上仙救救他们！”
辰阳低下头，寒声道：“今日我便与你交个底，你和我走与不走由不得你，我此番来是为我妖类过几日进攻你们梵音观打个前站，打探些情报而已。”
“你们妖类，要……进攻梵音观？”
陈抟一屁股坐倒在地，神色有些恍惚。
曜灵嗤笑道：“你们那污浊的破地方，早些毁了去对谁都好，小道士做出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给谁看了嘎？”
陈抟低下头，眼泪一滴滴滴落在土地之上。
片刻后，他抹了把眼泪，哭道：“你们说得对，是该毁了……是该毁了……只是可惜那些无辜人……”
辰阳轻轻叹了口气，轻声道：“我们不过你们人类炼虚境界修为，你师尊半步仙人，那妖僧只怕也不弱，多的事情你也别为难我。”
“只是过几日乱起来，能救些救些而已，我不是菩萨，你别指望太多，发个天道毒誓为我所用，莫要再生事端，可做得到？”
“小子，你要知道人力有尽时，凡事量力而为，这才不会害了自己害了他人。”
陈抟听后，抽泣片刻，还是跪正竖掌：“我陈图南对天发誓，只要二位上仙尽力而为救人，我以后给二位上仙当牛做马，若违此誓，让我三灾早至，灰飞烟灭。”
辰阳听得陈抟发誓，才微笑起来，片刻后讥讽道：“你们人类做些个伤天害理之事，我一个妖怪还要去救人，还真是讽刺啊！”
……
就在几人埋葬云谷离去前往梵音观后，树林中忽然走出一个白发佝偻的身影。
那身影犹豫着来到云谷佛头碎片残渣处，捡起一片随便借着月光凑到眼前细细打量片刻，后又下意识拿到鼻子前闻了闻。
“呸……呸呸呸……”
那声音一闻之下厌恶的将佛头碎片丢了出去，随后看着辰阳他们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