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量有半里眼,这人不晓得,杀了几个过客,剥了几张人皮,又要演皮影戏给徐量瞧。
两间屋里杀人剥皮,徐量瞧个满眼儿,哪还有心思瞧皮影戏?
“我瞧你六舅老爷三个蛋!”
他这正要张嘴呢,门口又围上来几位。
七八个过客都料理了,独剩徐量这一位,皮影村的人都凑过来了。
这一天七八张人皮,村民可乐够呛,这可不光制成皮影,还靠这人皮练邪功哪!
瞧着人多,徐量没撕破脸,暗地打量,瞅着机会。
隔亮布,牵丝线,锣鼓唢呐,一股脑搬进来。架子一支,嗬,皮影戏又演上啦。
演的也是春戏,男女交合,颠鸾倒凤。
要搁平时,徐量乐意瞅,可一想这是人皮,还要害自己,春戏瞧着可没味,跟太监看春宫图似的。
一炷香的功夫,皮影戏近尾声了。
大皮影跟人般高,妇人相公捉奸,拎一把刽子手鬼头刀,呜嗷嗷照奸夫头上砍去。
跟前面几出没两样,戏里皮影人砍奸夫,再一瞧,大皮影活啦,拎着大刀片子,照徐量脑袋砍去。
刀背挂着铁环,呛啷啷一阵铁环响脆,就听喀嚓一声,嚯!一张八仙桌砍得粉碎。
徐量哪?他早有提防,哪能着他的道?脚下一使劲儿,使个鹞子翻身,闪墙角去啦。
皮影村的人可傻眼啦,这人咋有提防?咋知道皮影要害他?
两下撕破了脸,也不装啦,抽出刀枪剑戟,抄上斧钺钩叉,吃口烧饼麻花,要杀徐量。
不止皮影村的人,还有皮影村的皮影。
一张张大皮影,跟人般高,像活剥的人皮,可够诡异。
徐量也纳闷哪!就算剥人皮做皮影,这皮影咋还跟活人一般?这是什么邪术?
他闹不明白,几个大皮影可杀过来啦,武艺可都不俗。
六合刀,滚手刀,撩、刺、截、拦、崩、斩、抹、带,呛啷啷的威风。
八卦棍,腾蛇棍,打、揭、劈、盖、压、托、扫、穿,乌嗷嗷的气势。
徐量江湖好手葬不少,一身长拳短打的武艺,不说拳打南山,脚踢北海,江湖上立棍称宗,不算难事。
徐量左捶右打,前肘后踢,以拳破刀,以掌破棍,一人对付几个大皮影,没落下风。
这一通打,皮影村可热闹啦。一口茶的功夫,屋外头又来一群大皮影。
手里都抄着家伙,大刀、大枪、大棒、张家大棍、梨花大板斧、十三街大麻花、酱香大猪腰子……
长枪大刀,都亮着兵刃,一股脑打杀过来。
徐量不敢怠慢,拳头如雨,掌影如风,一通交手,你来我往,你往我来,打的好不热闹。
论拳脚功夫,这些大皮影跟徐量比,那不算个儿。
徐量一记开山拳轰大皮影面门上,大皮影直迷糊,徐量趁势夺他马刀,照腰上那么一砍。
再一瞧,嚯!皮影砍成了两截,残肢汩汩淌血,跟人没两样。
徐量瞧了直瞪眼,这皮影可够邪乎。
又打一阵,一屋大皮影被打杀大半,一地残肢断臂,屠宰场一般。
在这当口,又一群人围上来,不是皮影,是皮影村的村民,好几个练家子,武艺不俗。
您瞧左边那位,八子拳的行家。
六大开起手,顶、抱、扭、提、挎、缠,样样精准。后跟八大招,迎门三不顾、黄鹰双抱爪、霸王硬折缰、立地通天炮……
呜嗷嗷几式拳法使将开来,再一瞧,了不得,见阎王爷啦。
没辙儿,徐量八子拳比他精,以拳破拳,一招砸烂了脑袋。
这位不禁打,后头那位可不寒碜。南拳北拳霸王拳,勾腿绊腿扫叶腿,十八般武艺,样样都精。
这不算完,最拿手的是门硬气功,江湖上叫铁布衫。
铁掌断砖,头锤碎大石,不叫事儿。
徐量一通进招,拳术腿技,掌法指功,两人你来我往,你往我来,打作一团。
论拳脚,徐量胜一筹,可这铁布衫的硬功,真不寒碜,硬的跟吃壮药似的。
徐量朝脑门子抡几拳,人嘛事没有,跟被猴挠一样,不当个事儿。
徐量一通盘算,使上了阴招。
撩阴腿,断子绝孙脚,猴子偷桃,招招朝下三路招呼。
这人铁布衫的硬功,他不躲啦,运一口气,铁蛋铜裆,任你捶打。
徐量哐哐捶几拳,像砸石头上,连皮也没擦破。
眼见这人笑眯眯眼,一脸嘲弄色,徐量不装啦,呜嗷嗷一声大喊,又起一式开山拳,照裤裆砸去。
“好小子,吃我一记金刚拳!”
您别听他胡说,哪是什么金刚拳,他是运了金刚功,一拳照裆轰了过去。
这一拳,开碑碎石。
这一拳,鸡飞蛋打。
没辙,铁布衫是门厉害功夫,可得看跟谁比。
跟寻常人比硬功,它顶儿尖。可跟金刚功比,那是鲁班爷门前耍斧子,火神庙门口点灯笼。
徐量运起金刚功,左一式开山拳,右一式鸳鸯腿,前一招六合掌,后一招回首掏。
这一通打将下来,打的皮影村鸡飞狗跳,人尽胆寒。
一屋子人,一屋子皮影,眼瞅顶不住啦,乌泱泱都往屋外逃。
这个逃进东屋,那个逃进西屋,这个钻地窖,那个爬地道。
徐量打不过来,抄了个火把,对着茅草秋蓬一点,风助火势,火借风威,皮影村成火海啦!
人怕火,皮影更怕火,那火一沾上皮影,噼啪炸响,如火燎原。
皮影烧完,骨头渣都不剩,地上却留一滩血,瞧着吊诡。
村子烈火熊熊,人跟皮影四散奔逃,可你说多怪,东逃西窜半天,没一个出村的,囫囵都逃一间老屋里头啦。
徐量打眼一瞧,老屋墙壁斑驳,檐角半塌,尘泥渗漉,墙上爬满蠨蛸,四壁贴着符箓封纸。
再一瞧,不大对劲,皮影村一片火海,草屋庐舍烧塌一片,独这间老屋,一点不沾火,火都避着走。
徐量四下观瞧,这屋可有些妖。
怎么?他葬不少江湖奇人,略懂风水术。
皮影村不大,南边摆两条春凳,北边挂的铁丝灯笼,迎面是红影照壁,探檐罩棚上挂着的绸幌迎风飘曳。
这些物件儿是风水点缀,您再瞧四下格局。
村口一明两暗青砖瓦房,曲檐勾栏、绿窗红柱,南北各屋照周易巽卦修葺,层层楣檩彩画、双双翼角飞椽。
南北一连,正是个独阴煞的风水格局,煞气正对老屋!
徐量瞧了直嘀咕,这老屋聚一村煞气,不知要弄嘛。
他再打眼一瞧,一村人跟皮影都躲老屋里头啦,像傍上救星。
皮影村煞气重,耍皮影的害命剥皮倒是其次,主要是这老屋。
徐量一琢磨,甭管里头有嘛,这老屋他得进。
头一个,这是摆阴物的绝佳妙处。二一个,这些害人皮影,留着可是后患。
四壁贴着符箓,门上贴着封纸,只留一条缝,皮影身子窄,穿过去啦。
皮影艺人,像是练了邪功,能缩骨似的,跟皮影般薄,也蹭进去啦。
徐量没那能耐,他揭了符纸,推门不开,金刚功一运,沙包大的拳头打将出去。
轰隆一声,您再瞧,破门啦。
徐量推门而入,四下观瞧。
屋里昏黑,满壁森然,尸腐臭气扑鼻。
他打量一圈,哎,可奇啦,人没啦。
皮影他打死不少,又烧不少,可还剩一堆哪。
皮影艺人也躲屋里来,可这一瞧,人咋都没啦?
“莫非是障眼法?”
这一琢磨,他手一伸,朝乾坤袋一摸,拎出一袋子血。
嘛玩意儿?黑狗血,这玩意能破障眼法。
他有乾坤袋,稀奇古怪东西备一堆。黑驴蹄子、棺材钉、黑狗血、春宫图、银托子、角先生……
黑狗血一泼,屋里呲啦冒青烟。再一瞧,障眼法破啦。
屋中央一口铁皮大棺材,棺材旁一口青铜缸,里头盛满了黑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