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量右手攥剑，左手提拳。
剑花如絮，抽、刺、撩、斩、抹、扎、截、劈。
拳光如雨，砸、挂、圈、崩、提、带、搅、压。
桃木剑上，镇尸气凛凛，驱邪避祟。
金刚拳上，烧尸火汹汹，降尸化煞。
“当啷！”
一拳轰出，砸在肋上，不化骨一趔趄，连退五步。
前头打一阵，徐量稍胜，这回俩镇尸物件招呼上，如虎添翼，高下立判。
打过拳法，又使剑术。
青萍剑术，虚实相参，千姿面态，剑招纷乱：迎风挥扇、横扫千军、云里寻梅、仙人指迷、男耕女织、迎面吹箫……
从门口打到后院，从平地打到屋檐，从驴棚打到马圈，从三味书屋打到百草园……
三番撞拳，五次对掌，哗楞一声，门框稀碎，二人打进卧房啦。
镂空的雕花窗桕，纱衾木榻连珠帐。几番拳头打过，床散了架，桌椅狼藉，书架倒塌。
别看徐量一介武夫，可人这房里，都是书香。书架一倒，书散一地，都是古典文学。
《金瓶梅》、《肉蒲团》、《如意君传》、《姑妄言》……
棺材铺的伙计，一瞧地上古书，都直撇嘴，面露鄙夷。
“污我清白，纳命来吧！”
徐量一声吼，僵尸抖三抖。
冲拳架掌，指戳剑攮，再一瞧，嚯！不化骨上，一身火窟窿。
肋骨断三根，下巴歪两寸，浑身烧尸火，七窍冒青烟。
不成了，再打几合，骨架得散，要成一锅羊蝎子啦。
十个僵尸，残了一个，这不化骨，算撂这啦。
徐量瞧眼烧尸火，可乐够呛。桃木剑也克尸，可这烧尸火，才是镇尸奇宝。
守着棺材铺，徐量整天烧尸，烧几百具尸后，烧尸火可忒霸道。
金刚功，不化骨，前头半斤八两，烧尸火一亮，嘁哩喀喳，麻利给收拾啦。
打过不化骨，再打猫跳尸。
猫跳尸，借了猫命，左蹦右跳，猫妖一般，可不好撵上。
身法快，手爪利，一爪子挠墙上，青砖呲啦粉碎。这要挠脑袋上，配俩油条，嗬！直接喝豆腐脑。
徐量一个右边腿，一个左正蹬，当时大意了，没有闪，笑一下，肋叉子挨一爪子。
金刚之躯，火辣辣疼，一道红印，附骨一般。
这再挨两下，可没好，闹不好阴沟里翻船。
徐量抖擞精神，提拳架掌，呛啷啷迎上去。
脚下踩一旋风，飕，蹭！梯云纵可就使上啦。
不使不行，猫跳尸忒快，不亮身法，摸不到人边儿。
武当梯云纵，左脚踩右脚，轻身如飞燕，直上青云天。
踩、踏、踢、踹，一阵脚法如麻，一通身影如飞，再一瞧，嗬！被人甩两丈远。
他不信邪，一翻筋斗，鹞子翻身使将出来。跟着身一飘，燕子三抄水，身轻如燕。
追半天，别说，可离人近不少，一丈九啦。
野畜家禽，论身法，猫数顶儿尖。猫跳尸借了猫妖命，比快，谁来也不是个儿。
这咋整？干有拳头，打不着人，可忒憋屈。
他打不着，人可打他。瞅准空隙，猫跳尸回头一划拉，爪如钢刀，落在身上，直冒火星子。
挨俩下，火辣辣生疼，可还不要命。但猫跳尸邪门，人还有妖法。
一双大眼，绿如鬼火，跟夜猫一个样。抽冷子一瞪，徐量一迷糊，哎，中幻术啦。
脑子里，人影斑驳，都是猫跳尸生前事。徐量陷里头，天晕地转。
这一迷糊，呲啦，连挨几爪，入骨半寸，豁豁冒血。
得亏桃木剑傍身，不止镇尸，还驱邪避祟破妖法，徐量这才回神。
金刚之躯，掉肉淌血，这伤可不轻。
论拳对拳，掌对掌，猫跳尸撵不上不化骨。可他身法忒快，东跳西窜，打不着他。
徐量直挠头，眼珠子一骨碌，哎，他有主意啦。
乾坤袋里头，镇尸物件，厌胜镇物，暗器兵刃，大褂长裤……嘛都备着。
手一掏，拎出件对襟紫绉绸小褂，小褂一甩，披身上了。
手瞎鼓捣，嘴胡吆喝，一副炸麻花模样。
“麻花，麻花！仨钱一把！”
这是弄嘛？撒癔症了？不能够，使计呢。
他翻过几页《尸异书》，猫跳尸邪门，不好对付，九叔当年也折跟头，斗好几番，才拿下他。
咋拿下的？猫跳尸借猫命，上蹿下跳，它不闲着。可有一样，它不伤亲人命。
猫跳尸，揭棺而出，逢人就杀。可见了亲人，两眼抹泪，哐哐直追。
追上了，不害人，拽着衣服，抱着身子，嗷嗷直哭。
血浓于水，骨肉情深，甭管成尸成邪，还跟亲人近。
徐量刚才中他幻术，脑里人影斑驳，多是猫跳尸生前家事。
他炸一辈子麻花，膝下无子，有个闺女。
闺女长得标志，眉如翠羽，肌似羊脂，脸衬桃花瓣，鬟堆金凤丝。
人美，孝心，学炸麻花手艺，帮衬父亲生意。
手艺好，长得俊，麻花铺前，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有个读书人，打摊前经过，买斤麻花，吃洒一地。
第二年来，中状元了，过麻花铺子。这一瞅，炸麻花的还在，女儿没在铺子。
状元感怀，留诗一首，广为传唱。
“去年今日此门过，人面麻花相对搓。人面不知何处去，麻花依旧下油锅。”
徐量披件对襟紫绉绸小褂，插根绿簪子，捏绕指柔，跟他女儿一副扮相。
手鼓捣着，嘴吆喝着，捏着嗓子，莺声娇语，唱着那诗。
猫跳尸眼一瞅，身一愣，耳一听，人一僵。
两眼泪汪汪，伤心欲断肠。
“闺女……”
两眼抹泪，手舞足蹈，对着徐量扑将过来，要抱个满怀。
徐量一瞅，事成事败，就看这一下子了！
运起金刚功，抡起开山拳。呜嗷嗷一声大喝，呛啷啷一记铁拳。
“开！”
这一拳，十成功力，力可开山，碎碑裂石，威不可当！
“咣当！”
开山拳正中脑门，有多少劲，使多少力，徐量半点没藏着掖着。
猫跳尸，可邪门，身法快，会妖法，但毕竟血肉之躯。
论筋骨，撵不上不化骨，又怎敌金刚功？
隔楞一声，死尸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