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溪落地的瞬间,屋中那如巨兽般的身影肌肉夸张般鼓起,每一寸肌肤下都蕴藏着暴虐的力量。
它右脚猛地一踏,将木屋的门槛踩得稀烂,半人大小的拳头挥舞,庞大的身躯带着不符合体型的速度,眨眼间来到白石溪的身边。
白石溪心中一凛,身形一侧,几乎贴着鬼王那布满青色鳞片的巨大手臂滑过,同时手中黑伞蓝芒一闪,从鬼王的肘关节滑入,瞬间加速,一下刺向鬼王的侧腹。
霎时间,火星带着鳞片翻飞而起,一道细长的划痕在鬼王那庞大的身躯上蜿蜒而出,从身体的右侧一直延伸至左侧的大腿根部。
这伤势不算严重,但对已经数百年未曾受过任何伤势的鬼王来说,这已经算是一种耻辱。
她决不允许有人随意在她美艳的身躯上留下伤疤!
鬼王怒吼一声,转身如旋风般扑向白石溪,双拳抬起,像重锤般砸落,那巨大的拳头带着惊人的气势,仿佛能轻易地将一座小山夷为平地。
白石溪脚尖点地,身形爆退,同时手中伞骨凝聚成枝,伞尖锐如鹰喙,整把伞化作短矛,带着凛冽的寒光,掷向鬼王的右眼。
鬼王瞳孔一缩,来不及收手回挡,只能紧闭眼皮,倚靠眼皮的厚度硬抗这一击。
伞尖与眼皮相撞,就仿佛箭矢与盾牌相遇,发出尖锐的啸声。伞尖并未穿透鬼王的眼皮,只有些许尖头没入,卡在了钩缝之中。
鬼王嘴角露出嘲弄,刚想出声,却见白石溪身形在空中一折,一脚稳稳踩在它那砸落的拳头上,借助这个跳板,整个身体腾空而起。
白石溪面无表情,头部后仰,后脑几乎与地面平行,接着猛地朝前甩出,一头顶在伞柄的顶部,他的额头因为用力过猛,瞬间爆出血花。
伞尖顺着这股劲,破开了鬼王眼皮的防御,尖头传来轻微的爆珠感,伞杆整个被顶入鬼王的右眼中,从它脑后穿出一截。
伞尖处蔓起艳红,点点汁液溅出,落在院落之中。
“我……我的眼睛……我,看不见了……”
鬼王颤抖地抬起手臂,轻轻摸了一下右眼,濡湿感从手里传来。
她的身形急速萎缩,仿佛被抽离了生命精华,变得比原来还要矮小,脸上的鬼面逐渐干巴,原本紧致的皮肤也变得皱巴干裂。
身上堆叠的纵横交错的纹路,或深或浅,或长或短,如同干旱缺水的土地裂开的缝隙,又似被粗暴揉皱的纸张,再也无法抚平。
她跌跌撞撞地跑回屋内,脚下流淌的血迹如同凄美的轨迹,一路蜿蜒至梳妆台前,触目惊心,
她颤抖着双手,紧紧捏住台上那冰冷的镜框,努力睁大着还完好的左眼,看着如今自己的模样。
然而,镜中倒映出的,却是她无法接受的残破面容。
“不,不……我的脸,这不是我的脸……我要变得好看……”
她发疯似地将抽屉里的盒子取出,如同寻找救命稻草般急切。
盒子被一个个打开,她将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人皮拿起,颤抖着手将其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可她那干枯的面容再也没有吸力,那些人皮刚接触她的皮肤,便如同薄纸般跌落,无法依附于她枯萎的皮肤之上。
“不,不要这样!”
她绝望地怒吼,猛地一扫手,将桌上的盒子全扫到地上,那曾被她视如珍宝的人皮一张张散落,沾满了灰尘。
她捂着眼睛痛哭流涕,两行鲜红的液体从指缝间流淌而下,分不清是血是泪。
她还记得,隔壁镇子那留着长长紫发的孩子,每次盯着她看,都会流露出艳羡的神色。
她带着那个孩子在她的城镇中游玩,她喜欢喝茶,而那孩子虽不喜却也陪着她一块,却总在喝完茶后被苦得皱起眉头吵着要吃糖。
逐渐的艳羡变为爱慕,那只及她腰间的孩子长大了,与她一样高了。孩子同她告了白,知道她爱美,送了她这面镜子,希望她每日都能看到自己姣美的面容。
她们约了婚期,约定一起逃出这地方,不被其他人找到,一起在世界流亡,她还说要将世上最美的脸赠与她。
可现在,她要失约了……
对不起了,紫发……
屋内陷入了平静,凌乱的梳妆台上,一副干枯如树的皮囊穿着大囍红袍趴在上面,红袍半截落到地上,两截枝条紧紧缠绕着镜子。
镜子前,一颗流露着翠绿色的脏器静静躺在红袍之上,其上泛着水光,宛如一颗被遗弃的翡翠明珠,姣美而妖异。
天上那片深绿色的屏障缓缓消失,阳光得以洒落镇中。
院落的迷雾散去,院中的槐树渐渐缩小蜕变,树干逐渐萎缩,在其底部化作了一具具被剥了皮的干枯尸体。
每具尸体都穿着喜气的衣服,红得刺眼,金线绣制的图案在阳光下微微闪烁,然而,再华丽的衣裳也掩盖不住它们的惨状。
没有面皮,只剩下空洞的眼眶和裸露的肌肉,这些曾是鲜活的生命,如今成了新娘口中的“伴娘”。
院子外,三个探头的茶壶脑袋终于没忍住,哭丧着冲入院内,围着一具没有皮的干瘪尸体痛哭起来。
失去了天上屏障的遮挡,阳光直接照在它们的身上,丝丝缕缕的黑气开始从它们的躯体中冒出,如同被烈日炙烤的烟雾,袅袅升空。
它们眼中带着解脱的色彩,逐渐化作了虚无。
白石溪朝那处看去,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那具尸体或许便是茶壶们口中的母亲吧……
两个想偷跑的孩童,在接触到阳光的瞬间,发出了凄厉的哀嚎,随即化作了团团黑气,在阳光下迅速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样的场面,在镇子的每一个角落都在上演,原本热闹的城镇,不过几秒,却是变得冷冷清清。
只剩下几个眼睛暗沉无光的老人,哆哆嗦嗦地来到街外,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高高举起手拥抱着迟来的阳光,那麻木的脸在这一刻竟是泪流满面。
白石溪叹息一声,轻轻走到柜子边,那里传来了微弱的响动。
“没事了,我来接你回家了。”
白石溪将柜门拉开,尽量让声音变得温和,他不知道这孩子独自一人在此处遇到过什么事,但他明白,现在自己能做的,只是给她一个倚靠的怀抱。
白川梨雪从柜子里冲出,一下撞在白石溪怀里,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眼泪再也憋不出,带着积压已久的情感,不受控制地流淌过脸颊。
“大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