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幕弥散,朦胧晨光照亮小镇略显萧索的街道,有早起的行人旅客,穿梭其间。
马蹄声与车轮滚动声交织成独特的时代旋律。
看着这一幕的常东,纵然早有心理准备,一时还是晃了神。
这不是他熟悉的世界!
他穿越了。
而穿越而来的身份,堪称炸裂!
原身号称【面纱剥夺者】,千年前曾雄踞一方,位列十一大邪神之一。
可惜,四百年前的一场变故,令其身中诅咒,身负重伤,不得不陷入沉睡疗伤。
不想,这场沉睡,却令他一手创建的【黄金面纱密教】走向衰落,至今已然渺无踪迹,只存在于孤本残籍之中。
黄金面纱密教的销声匿迹,令面纱剥夺者位格大跌,沦为肉眼凡胎。
如今更是性命难保。
原来,执掌神性,必受神性影响。
而面纱剥夺者的神性,唯有【人性】才能平衡。
祂正是通过黄金面纱密教,汲取人性,平衡神性。
如今没了人性来源,权柄噬主之下,他终将沦为只剩下神性的怪物。
惊醒过来的面纱剥夺者,面对枯竭的人性,自然不甘沦为怪物。
他潜入小镇,试图汲取人性,奈何气运不佳,尚未展开行动,本性便已消耗殆尽。
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倾尽所有,布置唤灵仪式,向外神祈求帮助。
记忆的最后,只余下惊鸿一瞥。
便是这惊鸿一瞥,此时回想起来,依旧令常东浑身冷汗直冒,心脏狂跳!
那是不可名状的无边黑暗,仿佛肿胀的阴风,刮着恐怖而理性的知识,疯狂搅动着灵魂,在无尽的膨胀中,撑碎了记忆。
随之一同破碎的还有灵魂!
“从某种角度来说,外神也算是回应了面纱剥夺者,只是扭曲了结果。”
思绪至此,常东在心有余悸中不知该哭该笑。
他只是抬头看个流星的功夫,不想却穿越异界而来,虽执掌了神性,却朝不保夕,更要承受随时可能沦为怪物的风险,属实操蛋。
好一会儿,他才平复心情,循着记忆,查看起神灵权柄。
凝神内观之下,果然便见一道若闪电之物,扎根于灵魂深处,散发着炽热神性,蒸发着他的【人性】。
看样子他最多还能支撑半个月时间。
然而细看之后,常东却眉梢挑起,表情逐渐古怪起来。
面纱剥夺者的权柄,根本就不是什么“面纱剥夺”,而是“血肉支配”。
黄金面纱的信徒,在施展神术之后,可以通过血肉融入,或者容纳的方式,鸠占鹊巢,顶替他人的人生。
事实上,此时的面纱剥夺者,便顶替着一个名叫阿纳斯的少年。
也就是常东此时魂穿的肉身。
“既是血肉支配,为什么一定要顶替他人?融合野兽器官,散播福瑞福音不好么?”
洞察血肉支配权柄的常东,第一反应就是这玩意儿简直就是福瑞控的福音啊?
等等!
一道记忆闪过常东脑海……面纱剥夺者貌似也有过类似方面的尝试,可惜,民间反应平平。
毕竟容纳野兽,哪有直接摘桃享受他人成功来得快哉?
尤其是容纳野兽,还会出现肢体兽化特征,这就更容易受到正神教派的打压!
最重要的是,在这个超凡世界,野兽的力量,根本不值一哂。
而超凡生物数量又十分稀少,显然无法满足庞大信徒需要。
这些记忆,令常东心中一沉。
说实话,重复面纱剥夺者老路,风险太大;
而且他时间也不多了,短时间恐怕也很难吸纳到信徒。
可若是走福瑞之路,肢体兽化也是一个大问题。
除非兽化的肢体足够隐秘,同时还得是刚需,且让人难以拒绝。
难以拒绝?
灵光闪烁间,常东鬼使神差的低头看向下半身:
——人类对这玩意的狂热追求,堪称不择手段。为了满足它,甚至可以灭绝珍惜物种,若福瑞之路以此为开端,未尝没有搞头啊?
想到这,他眼睛一亮,一番仔细推敲,确定计划可行之后,随即离开家门。
“吱呀——”
推开房门,清晨的雾气带着几分湿润、几分清凉,扑面而来,令人精神为之一爽!
环顾四周:
清晨的布鲁克小镇,不知何时已然车水马龙起来,蹒跚的老妇、健硕的工人、黝黑的农户……一股脑涌向镇中心,看得常东满心疑窦。
待瞧见镇中教堂,这才恍然大悟。
——今天估摸着是三圣神信徒的礼拜日,这倒是方便了他的行事。
‘从今儿起,我就是阿纳斯了。’
常东,不,应该说阿纳斯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脚步不停,出了小镇,择一条乡下羊肠小道,快步离去。
镇外,农田郁郁葱葱,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村落田舍,坐落其间。
行至无人隐蔽处,他停下脚步,随手从路边杂草中拎起一只野兔抱入怀中,伸手抚摸间,兔子像融化的蜡烛,逐渐融入他的体内。
这一幕,正是血肉支配的权柄显化。
他可以通过消耗灵性,呼唤附近血肉生灵,呼唤半径,取决于灵性的消耗。
至于所谓的灵性,乃是生灵最本质的力量,生命位格越高,灵性越充沛。
第一次完成容纳的阿纳斯,微阖双眼,用心感受而去。
便见体内,除了面纱剥夺者顶替的【人象·阿纳斯】之外,此时又多了一只【兔象】。
这意味着他将拥有兔子的能力,消耗足够的灵性,甚至能化身成为兔子。
福瑞之路果然可行!
阿纳斯心情一振。
可惜,他现在位格太低,容纳不了几只野兽,否则容纳个千八百只动物,纵然凡人之躯,怕是也有几分超凡之态。
不过,即便如此,容纳野兽对他而言,依旧是一场曼妙体验。
他一边感受容纳野兽带来的变化,一边琢磨着提升位格的方法。
脸颊在无声无息中,冒出一层密密麻麻的络腮胡子,只是这胡子神似兔毫,以至于脸型容貌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尝试中,阿纳斯不知不觉迈入一座偏远村落。
村口,一座摇摇欲坠的老宅门前,一位干瘦如柴,面黄肌瘦的老妇人,正坐在门槛上,捡拾着野菜。
“早上好,夫人,我可以喝口水吗?”
阿纳斯走近搭讪:
“镇上店家提供的黑面包简直比石头还硬,吃得我嗓子直冒烟。”
女士抬头看了一眼,有气无力道:“院子里有水,自己去打吧!”
“万分感谢,愿三圣神眷顾着你!”
阿纳斯伸手抚胸致谢,侧身迈入小院。
院内杂草丛生,翠绿的苔藓点缀着斑驳的墙壁,墙边枯枝碎石堆砌的鸡棚,散发着阵阵恶臭,几只母鸡,在深草中扒拉着地面,寻找着食物。
院中有口石质水缸,缸中水体泛绿,不知多久没有清洗。
阿纳斯捡起旁边木舀,随意拨了拨水面,弄出些声响,便转身回到门口,佯装疲惫的在门槛石条上,坐了下来。
“夫人怎么没去做礼拜?”
“老了,走不动了。”
“这些是什么菜?”
“羊蹄甲,一种野菜。”
“能吃吗?”
“能吃,不过,根有毒,去掉根,多煮一煮就好了。”
“那也很危险啊!”
“没办法,眼下刚开春,青黄不接,也只能吃这个挨日子。”
在阿纳斯的引导下,老妇人絮絮叨叨聊起家里的情况。
老妇人有个很普通的名字,叫奥罗拉,育有两儿两女,夭折的夭折,嫁人的嫁人,打工的打工,时至今日,已然孑然一身,守着老宅。
以前作为佃户,勉强还能糊口,现在老了干不动了,全指望女儿送点吃的。
奈何女儿家情况也不太好,日子过得是饥一顿饱一顿,甚至不得不以野菜为食。
“唉——”
阿纳斯以一声叹息,感叹老妇人的命运多舛,好似满心不忍道:
“三圣神庇佑,说起来,我年轻时曾在修道院中学了一门神术,可以像兔子一样,食草而活,或许可以帮到夫人。”
老妇人一脸惶恐:“这得要多少献金?我、我没钱。”
“夫人,你已经支付过献金了。”
在老妇人诧异目光中,阿纳斯伸手握住老妇人枯瘦如柴的手,低声道:
“那一瓢井水,就是对神最好的献金。夫人,请放松心情,心中默念,伟大的三圣神啊,伟大的生命之主,请赐予我包容众生的力量。”
本来还有些犹豫的老妇人,听到“三圣神”之名,顿时放松下来,心中更是下意识默念起来。
下一刻,一股难言的热流,顺着手臂涌入的体内,渗入她的四肢百骸。
那因为长期慢性饥饿而酸软无力的身躯,在这股热流的冲刷下,犹如妊娠少妇突然止住疼痛般舒坦到了极点。
良久,随着热流的逐渐隐去,一段妙不可言的信息,篆入她的脑海。
“这是来自野兔的力量,动用这股力量时,你就能像兔子一样食草而活。切记,一定要避开他人耳目,教会有些坏人不允许这份神力流入人间。”
老妇人睁开双眸,循声望去,叮嘱尤在,却不见来人,仿佛大梦一场。
感受着重新焕发生机的身体,她那枯瘦干瘪的脸颊上,不知何时,已然眸含泪光,泫然欲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