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课后兼职

下课铃打响时,贺延呆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双眼无神地望着黑板。白板上的黑字重叠在一起,直到自己的肩膀传来一记重击才陡然分开。

贺延茫然地扭过头,看见了那双熟悉的眯眯眼。

张立朝他摆了摆头,口中随之挤出一股夹着烟臭和大果甜腻味道的气息:“出来,上天台。”

贺延很快回过神来,他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钟,课间时间才刚刚开始。他恳求道:“张哥,我下节课作业还没写呢,要不……我帮你也一块写了?”

张立没有搭茬,转身前只留下一句:“不来你就完了。”

张立吊儿郎当地走出教室,一脚踹开了一张挡路的椅子。椅子的主人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胖子。他站在一边扭过头假装没看见,直到张立走了,他才若无其事地把椅子推回座位。他看了贺延一眼,目光中满是同情。同样是华裔,这两人的处境实在是天差地别。

贺延躲避着这道目光,课间的教室人来人往,他小心翼翼地站起来,低着头走出了教室。

通往天台的栅栏门开了一条缝,他钻出去后把门拉上,扯起一道刺耳的吱呀声。

天台上静悄悄,只有一排空调外机呼呼地轰鸣,地上的砖缝间满是死去的青苔,外机滴着水,底下钻出几根不知名植物的细枝。

贺延向前走去,走过一台外机,其后的阴影中赫然显现出四五个发型各异的少年。

“哟,看看是谁来了。”其中一个黄毛挤出一脸坏笑。

张立占着阴影中最中间的位置,他虚着眼招呼道:“过来。”

贺延走过去。

空调外机的噪音淹没了楼顶的动静,直到铃声响起,浑身污迹的贺延才狼狈地爬起来。

“张哥,我……我回去了。”他紧张地说道。

一个小黑笑嘻嘻地看着他:“都是好朋友,下次再一起玩啊。”

黄毛顺手推了贺延一把,不料他却直直地栽倒下去,躬在地上癫痫起来。

“靠,什么情况?”黄毛愣道。

张立抬脚把贺延翻到正面,却见他两眼翻白,嘴也诡异地张大。

“狗屎,张,怎么办?他好像是真的。”小黑慌乱地说道。

不待张立回话,贺延忽然绷直了身子,整个人如尸体一般僵硬。

……

负一楼,女厕所。

负一楼存放着各种体育用品和旧桌椅,平日里少有人来,坏了灯的厕所更是如此。

厕所的窗户开在走廊出口通往地面楼梯的边上,常年疏于清扫,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白色乳垢。即使凑近了也很难看清里面的景象。

奎蒂跟在伊迪娅之后走进厕所,在里面锁上了厕所的大门。

厕所里空空如也,听到关门的动静后,两边的隔间里才陆续走出来四个人。

这四人是两男两女,其中一个男的奎蒂认识,是一个不怎么讨喜的历史老师,鲍勃。他身材微胖,卷发,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五官油滑,常年穿着同一件毛线背心,让人看着就觉得有点邋遢。

奎蒂忍不住皱眉:“谁让他来的?”

鲍勃讪讪地抠了抠脸,一旁的女生抬手比了个耶,说道:“嘿,碧池,对咱们的老师客气点,他可是给了三倍的钱呢。”

“我不在乎什么三倍不三倍的,温蒂,我不喜欢他。”奎蒂毫不客气地说道。

“得了吧,姐妹,你有你的亚洲男孩给你花钱,老娘可得自己凑钱买针。这钱你不愿意赚就趁早走人。”温蒂做作地摆弄着自己的指甲说道。

“你说什么?”奎蒂皱起秀眉,把手伸进手袋。

“对,就这样,给他打电话告状吧,像个小女孩那样。”温蒂翻了个白眼说道。

“你!”奎蒂还真被激住了,她放下手袋,攥紧了拳头。

“行了行了,咱们到底还干不干了,我可不是来看你们吵架的。”另一个男生不耐烦地说道,莉莉瞅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没事的。奎蒂。”伊迪娅扯了扯奎蒂的衣摆,默默脱下了外套。

“哦……就是她是吗?”那位不知名的男生眼睛一亮,向侧边让了一步,避过窗外的光线。朦胧的日光透进玻璃照在伊迪娅白皙莹润的肌肤上,显得她像是一座博物馆里的大理石像。

她向前走了两步,让阳光能够笼罩全身。

“请……请快一点。”伊迪娅说着,呼吸有些急促。

鲍勃的呼吸更加粗重,他舔了舔嘴唇,从莉莉手中接过水果刀,颤颤巍巍地走向伊迪娅。

伊迪娅低着头,垂下的双手在胯部十指交叉,肋骨下沿的肌肤微微起伏。

鲍勃向后举起刀,扶着伊迪娅的肩膀,猛地把刀扎进了她的侧腹。

“唔!”

伊迪娅闷哼一声,身体颤了颤。

鲍勃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少女的脸庞,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他拧动刀柄,鲜红的血液顿时汩汩涌出。他又向前贴近了些许,侧耳贴到少女的嘴边,急切地抽出刀,又一次扎了进去。

……

天台上,张立把手伸进裤兜,抽出那把标志性的蝴蝶刀,随意刷了个刀花,缓缓蹲到了贺延脸旁。

此时的贺延双眼已经翻了回来,正大口大口地喘气。

“嘿,小子,听着。今天的事……”

张立正不紧不慢地威胁着,贺延突然往旁边一滚,翻身而起,像是用上了整片肺腔般猛地吸气,发出了“呃呃呃”的骇人声响。

一旁的几个青少年吓了一跳。

贺延突然抬起头,四肢十分不协调地原地转了半圈,嘴里念念有词:“六月二十八日……褐岩郡……红石……”

说着,他转到了青少年们这边,没由来地“芜”了一声,语气欢快:“嗨,你们好啊。”

张立皱着眉,眯起眼站了起来,想从眼前这个语气神态都截然不同的人眼中找到一丝装疯卖傻的痕迹。

“你,就那个矮子,你叫张立?”贺延指着张立,语气轻狂地问道。

“我的兄弟,你疯了么?”小黑顿时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他看向张立,这位小老哥要是待会下手不够重,日后在他们中间可就没那么多画面了。

“呵呵,敢跟张这么说话?”另一个黄毛同样拱火道,他起身挪了两步,和其他人一起隐隐把贺延与张立围在了中间。

贺延四下看了一圈,笑了,“就他们?你就这点要求?”

张立盯着贺延的眼睛,某一瞬,贺延忽然盯了回来,那道目光中夹杂着浓烈的,货真价实的凶狂,令他莫名地感到胆寒。

他握紧了蝴蝶刀,思索着要不要真的在这里捅人,犹豫片刻后,他还是选择了抬起脚,冲着贺延的裆部蹬了过去。

贺延在张立抬脚的那一瞬随意地后退了半步,让他十分滑稽地踢了个空。

“那就先解决掉你们,再去找那位‘不死者’吧。”贺延说着前进半步,别住张立的外脚背,后脚跟上去一顶,便轻松地脱出了张立的髌骨。

“啊啊啊啊!”张立侧翻在地,抱着自己朝外侧鼓包的膝盖惊恐地嚎叫。

“不敢捅人,你玩什么刀子呢?”贺延捡起落在一旁的蝴蝶刀不屑地说道。

“嘿,小子,你敢打张,你知道他爸是谁吗?”一旁的黄毛强装镇定地说道。

“啊?是谁啊?”贺延一边漫不经心地扭头望向发言的黄毛,一边随手抹过张立的脖子。刀刃划开皮肉,一道血箭飙起,那个不良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话也噎在了喉咙里。

“谁啊?”贺延一边问,一边瞥了一眼另一个混混,随手在他的脖子上也抹了一下。

那个混混的脖子上浮现出一条细细的红线,他震惊地捂住脖子,向后连退几步,撞在了空调外机上。

“不是,你倒是说啊?”贺延走向他,抬手在悄悄后退的小黑胸前扎了一下。

小黑的伤口一波波地泵出鲜血,他很快便颓然倒地。

“再不说你可没机会了喔。”贺延在黄毛的白领子上擦了擦刀刃,说道。

“他……他爹是镇上的警长。”黄毛绝望地说道。

贺延扫过他的眼睛,“还有呢?”

“我……我……”黄毛语无伦次。

贺延摇摇头,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推了一把,黄毛趔趄两步,跌倒时后颈正好砸在那道槛上,他的脊椎登时断裂,血液冲进眼球,鼻血也逆着灌了出来。

贺延熟练地收刀,伸展了一番肢体,忽然虚脱一般向前踉跄了两步。他重新站定,对着空无一人的天台叹了口气。

“不过是杀了几个不值一提的混混,意识就心甘情愿地消散了,你也真是活该被人欺负。”

他迈出两步跃上天台围墙,像是想起什么,又跳了回来。

“嗨,总是忘记这茬。”贺延左右张望了一下,走向楼梯间,“不是自己的身体,经不起这么折腾。”

“那么,就根据那位历史老师的口供,去找我们的莉莉同学吧。”

……

女厕里,血液已经在地上流成了一张猩红的液毯。鲍勃不知多少次抽出刀,正要再次扎进伊迪娅的身体,身后的莉莉终于揪住了他的毛线背心。

“够了,你的次数已经用完了。”莉莉皱着眉头说道,浓烈的血腥味让她不由得有些反胃。她瞥了一眼站在隔间里,脸上饶有兴致的那位陌生男同学,迟疑了一下,补充道:“还有人等着呢。”

“啊?哦……”鲍勃脸上悬着意犹未尽的笑容,他的目光在莉莉和伊迪娅之间徘徊,脸上的表情在狂热和理智间来回变换。

他最后伸手抚过伊迪娅腹上的伤口,翻开的肌肤在他的指尖逐渐合拢,他不可思议地惊叹:“真是神奇,世界上居然有这种人。”

伊迪娅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她抬手收拢起鬓角汗湿的秀发。

鲍勃的表情随着几次呼吸沉稳下来,他转过身,握住刀身,把刀柄递向隔间中的男生,微微喘着气道:“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莉莉也跟着望向那位男生,有些心虚地瞥了一眼奎蒂。

“不用了,我带了自己的刀。”男生彬彬有礼地笑道,他从口袋里抽出一把蝴蝶刀,向前一步踏上血污。

“他是谁,莉莉?”奎蒂望向莉莉问道。

“管这么多干什么,收你的钱就是了。”莉莉跟温蒂对了一个眼神,回道。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要守规矩,这事要是暴露出去,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奎蒂见她们对视,心里明白了什么,顿时火起,提高声调斥责道。

“够了,这里所有人都会守口如瓶的。”莉莉喝道。

“……这话倒是说早了。”

在场的几人皆是一愣,她们不约而同地转向说话的人,那个站在伊迪娅面前的男生。

鲍勃在血泊中踉跄了几步,轰然倒地。他错愕地放大了瞳孔,后颈处毫不起眼的一个小小伤口轻而易举地夺走了他的生命。

“这位老师其实在之后又光顾了你们几次,但最终,他不满足于这种虚假的杀戮,转而杀害了三位真正的,会死的人类。”

男生说着,抬起握着刀的手抚过伊迪娅的脸颊,刀尖划过的血线几乎在瞬间愈合。

“她们分别是十二岁的李雅涵,十五岁的辛迪,以及十七岁的佐拉。”

“在警局的审讯室里,他很快就供出了你们,并把责任都推到了你们身上。”

贺延说完,转身,挨个看过几位少女的表情。

“你……你在说什么胡话?”温蒂眼角抽搐,脸色十分难看。

“本来根据内华达州的新宪法,你们可以免于刑事诉讼,但由于案件涉及到‘神人’,你们的处置权又到了我们管理局手里。

“综合评估你们可能造成的后果,预演干涉扩散原则,以及一堆保密条例……作为本次行动的负责人,我有权将你们三人认定为——事故损失。”

“你……你到底是谁?”莉莉翻出了手机,“我告诉你,你要是想靠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来赖账,我的朋友们可是不会放过你的……”

奎蒂打量着眼前的男生,忽然觉得他手上的蝴蝶刀十分眼熟,她惊讶地大声问道:“这把刀是谁给你的?”

“首先,我的名字叫贺延。是一位饱受欺凌的,绝望的普通高中生。”贺延说着,蹲下去捡起鲍勃手上的尖刀。

“其次,这把刀是我从一位矮子……的尸体手上拿的。”

“你要干什么?”温蒂扒着门问道。她随时准备把自己锁进隔间。

“多余问。”贺延轻笑一声,双手闪电般的一抖,两柄刀一闪而过,分别划开了温蒂和莉莉的侧颈。

他缓缓站起身,看向站在门口的奎蒂。

伊迪娅却不知何时后退了两步,张开双臂,拦在了奎蒂身前。

“你认真的?”贺延嘴角抽搐了一下,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下一秒,伊迪娅的世界便陷入了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