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驷坐在末座,冷风入骨,运动真气,以抵冷气。少刻,暖流烘遍全身,这才环视了一下四周,又看了一眼灵台前尤员外的遗相。
那是一张微笑着的黑白遗相,可能是灯光恍动的缘故,尤员外的脸却时而严肃,时而微笑。
燕驷心里咯噔一下,一股无形的凉意从燕驷的心头涌起,大山的冷风寒的是身体,遗像这微笑,寒的是五脏,此时,月满中梢,寒光秀骨,念经的声音也消失了,世界一片可怕的安静。
就在此时,燕驷感觉自己的肩头被一支冰冷的手死死按住。燕驷身在最后一排,后面无人,本就冷气入体,加之尤剑伤的遗像,吓得他真魂出窍,不由自由的从丹田之处喊了嗓子,一跃而起,待落地时,再看周围人,都远远的躲着他,一动不动眨着眼盯着他,再看后面,有一人手里展着燕驷丢失的棉衣,也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事已明了,燕驷尴尬到了极点,身上寒意尽消,身体都在燃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拿衣服的人身长七尺左右,细细的身材,高高的颧骨,相貌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但给人的感觉就是不舒服。
燕驷臊的无地自容,心想着,快点结束这场法事,快点回家,但是,其他的“同事”也没了唱经的声音,鄙视,轻蔑的声音越来越大。
尤虎弟过衣服,安慰了几句,此时,尤云提着一个大口袋,来到燕驷近前,一脸的抹不开,未待开口,燕驷羞得实难忍受,血液都在沸腾,不待尤云开口,燕驷口念无量天尊:“是贫道给您添麻烦了,对不住,对不住,小道这就离开。”
“师父,莫怪,我家主人知道贵观条件艰苦,也知你们的规矩,这有一袋米粮,全当这几日的酬劳。燕驷恨不得肋生双翅,瞬间离开此地,还哪有脸要粮食,也没作解释,夺路而走,在众人一片哄笑声飞奔出了尤家大院。
燕驷离了尤家大院,神志模糊,也辨不得来时路了,哪儿无人便往哪儿跑,一口气跑出来三十里地,在一片山岗处停下,蹲在路边上,越想自己越气,还削了自己两个嘴巴,还往地上自己的影子上啐了一口,指着地上的影子骂道:“燕驷,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也是见过世面的,手下还有三千八百阴兵阴将,是人是鬼你都分不清楚,你说,你是不是废物一个,你丢的不是你自己的人,你丢的是你三位老师的人,是你手下三千八百阴兵的人,我看你往后还怎么做人,呸…呸…呸…”燕驷越说越气,朝地上的影子还撮了两脚。边撮边骂道:“我踩死你个废物,踩死你,踩死你。”
燕驷在路边找了块空地坐下,独自懊恼,还哪有脸回家呀。他有意无心的手往后面摸,摸着块石头就往前扔。
他顺手拾起一块“石头”,想都没想,往前一扔,但是,“石头”一出手,他才看清,这哪里是石头,分明是一个风化多年的骷髅头。且说燕驷身随影动,一道黑线划过,真好比离弦之箭,未等人头骨落地,燕驷早已到了它的前面,伸手接过,心中暗道:“好险好险,真要摔碎,让我三师父知道了,还不把我扔进油锅里炸喽。”忽的又想到三师父朱莹玉,不自主的将手中头骨搂在怀里,长叹了一口气。
“公子,你抱的人家好闷呀,我都快透不过气来了。”
一个娇滴滴女子的声音从怀中响起,虽然这声音如同天籁,但是,这是可是旷野深山,未等燕驷反应,一股钻心之痛从手指处传来。燕驷气冲两肋,丹田之气灌于手指,往前一甩,头骨被甩出一丈多远。燕驷抬手一看,食指被骷髅头咬了个牙印,血水哗的一下流了一地。燕驷先是一皱眉,然后一拱手道:“无量天尊,刚才的事是小道失礼了,只因我一时心烦,冲撞了上仙,还请上仙原谅。”
“哟,你说的轻巧,我哪儿招你了,你把我的头扔来扔去的,我咬你一下怎么了。”
说话间,那骷髅头上冒出一缕清烟,有一红衣女子现出原形。燕驷虽然是个道士,但也是个男人,一见女鬼,眼都直了。红衣女子清波漫漫,眉黛携情,一头乌云遮住半个身子,虽然看不清全脸,但是,凭男人的直觉,能感觉到这是个绝代佳人。
女鬼挑弄着一缕头发,轻笑道:“你这个家伙,看着挺斯文,怎么那么粗鲁,你险些砸烂我的头,我咬你一口,怎么啦。”
燕驷的心情本就不好,又遇上这种事,只能连声道歉。
“你是个修道之人,今日你我相遇总归是有些说词的,仙长说说看。”
燕驷让他说的不知从何处说起,迟愣在原地,低头不语。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相遇,你我即然相遇了,必定有某种缘分,不过是孽缘还是善缘,就看你怎么做了?”
燕驷将脸一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仙长是出家人,缘不缘的先且不说,劳烦你把我现天的头埋了,这点儿事总行吧。”
燕驷深施一礼道:“这个当然。”
于是,在路边挖了个坑,将那个几乎风干的头埋了起来,想要念几句经文,超度超度,女鬼拦道:“仙长别念了,我都死了几百多年了,你就是念到明天,阎王也听不到了。”
燕驷没有听他的,直到经文念了一遍,这才收身而起道:“超度的经文一旦起念,便不能停。虽然阎王听不到,但是,何偿不是念给自己听的呢。”
“据我所知,但凡像你们这种出家人,大抵假的多,真的少,看样子,你倒是个例外哦!”
燕驷一笑:“姑娘似乎对我们出家人有些偏见。”
“这倒是真的,我是个鬼,你们出家人整天跟我们过不去,没有偏见你信吗,好在本姑娘大人有大量,没和你计较,看你人挺好的,将来没准还能做个朋友,那也未可知。”
燕驷付之一笑,起身道:“若无其他的事情,我就先走了。”女鬼飘至燕驷身前,把双臂一伸拦住去路,道:“仙长好来的无理呀,难道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萍水相逢,何必一问呢,若是有缘,日后必会相见,到那时,再问不迟。”
“你个小牛鼻子,没想到年纪轻轻,倒是老气横秋的,也罢,我也不和你闹了,我实话说了吧,你的名字是不是叫燕驷,是奉天观第五代掌门,只不过那你师父还没死,掌门的位置还没轮到你呢。”
燕驷一惊,“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说到此处,但见这个女鬼表情极其严肃,整理衣冠,跪倒在地,“小主人,您不认识我,我可认识您,您没听德平王曾说过,他曾有个叫钟谷的待婢吗?”
燕驷先是一愣,立即想起了凌杨曾说过,钟谷经常穿一身红袍,容颜极美。燕驷瞪着两支大眼睛盯着眼前人:“姑娘,你......你把头发撩起来,我看看。”
女鬼掩口扑哧一笑,道:“没想到你个道士还对女色有这么大的兴趣,好吧,别人不行,您的要求我必须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