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三宝垄

荷印公司对中爪哇的控制力虽然没有西爪哇那么强,但并不代表他们的消息滞后,各地之间没有相互流通。

在淡目陷落数日后,这一消息还是不可避免的传到了三宝垄。

地方总督听后很是震惊,一边向巴达维亚方向汇报,一边则是派人去将待在祖阿那堡垒的卫戍司令请来,商议如何应对这场叛乱。

没错,就是叛乱。

三宝垄总督在向巴达维亚提交的淡目陷落的报告中,是用中国人叛乱的字眼来形容。

荷兰官员在报告中这样写道:“野蛮的中国人不满公司的统治,悍然发动最为卑劣的叛乱,他们袭击了淡目,屠杀居住在淡目的爱好和平的公司员工和驻军,公司应该迅速做出应对。

根据报告,这支中国人的叛乱武装拥有大量火枪和少数火炮——我有理由认为,叛乱者是得到了某些境外势力的支持——可能是马尼拉的西班牙人,也可能是不甘失败的葡萄牙人或者一直试图插手远东南洋的英国佬……”

在送出报告后,地方总督迅速做出应对。

他召见了城内的华人甲必丹,要求甲必丹严加管束城中定居的华人,禁止任何华人在没有得到政府当局发放的许可证的情况下擅自上街,违者将会被视作叛乱者的间谍逮捕下狱。

所谓的甲必丹,荷兰语为Kapitein Chinezen,是荷印公司在地方设置的管理当地华侨事务的官员,他们负责维护华侨社区的秩序,处理华侨之间的纠纷,同时也作为公司与华侨群体沟通的桥梁。

三宝垄同样定居着大量华人,城中的甲必丹因此不止一名。

他们在被地方总督召见后,一开始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在听闻淡目那边爆发了华人叛乱后,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吃惊过后,他们马上反应过来,纷纷表明自己对公司的忠诚,发誓赌咒表示自己绝对会服从公司的命令,与叛乱者彻底划清界限。

总督威廉·范·科恩将这些甲必丹的表现尽收眼底,眼中闪过一抹鄙夷之色,随后摆了摆手,道:

“我相信你们对公司的忠诚,但是你们难以保证本社区内有没有对公司不满的异见分子,所以,为了防止发生让我们都不愉快的事情,就请你们回去好好管束。”

甲必丹们连忙答应下来,随后怀着忧虑的心情离开了总督官邸,他们三三两两的走出官邸大门,看着街道上那些身着黑衣黑裤的华人,一股无言的压抑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看来,我们接下来的日子又要变得更难过了。”

人群中,有人最先长叹口气,低声说道,旁人听了,也都深有同感。

一人抱怨道:“淡目那边的人为什么要造反呢?爪哇的粮食可比中原更丰富,随便就能吃饱饭,都这样了,为什么还要冒着杀头的风险造反呢?”

没有人能回答他,如果说除了荷兰人以外,最不希望看见华人叛乱的群体,就是这些甲必丹了。

“都回去通知下去吧,让你们管理的那些人趁现在上街多买些粮食,接下来没有必要就不要上街了。”一个年级最大的甲必丹沉声说道。

其余人听了,也都沉默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陈安伯早已拿着李斯给他的荷兰盾将父亲和叔叔赎了出来,暂时住在城内租住的一座民房内。

陈安伯的叔叔虽然最先被抓进来,但也没有受到多少虐待。

反而是他的父亲前去理论被荷兰人暴打了一顿,在监狱里又没有及时得到救治,一条腿伤势加重,行动不便,只能躺在床上。

在赎回长辈后,陈安伯和张诚伯分头行动,带着李斯安排给他们的护卫在城内各处转悠,偷偷打探城内的驻军情况。

这一天,陈安伯在完成侦查,正要回到住处,迎面就看见与他父亲相识的一名同乡行色匆匆地赶路。

那个同乡一看见他,连忙上前拦住了陈安伯,低声说道:“我听说淡目那边发生了叛乱,总督召见了城内的所有甲必丹,禁止汉人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擅自上街。

你快回去叫几个人去抢购粮食囤着吧,不然到时候断粮,可就没办法上街买粮了。”

“什么?”

陈安伯听言大惊,连忙道了声谢,快步跑回住处,将这件事告诉给长辈们。

他的父亲听后,面露忧色:“看来我们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我们是从淡目来的,万一有人向荷兰人举报,以荷兰人的行事风格,肯定会将我们当做叛军的细作抓起来。”

“大哥说的不错。”陈三叔附和道:“快点收拾行囊,我们必须赶在天黑以前出城,以免夜长梦多。”

他们两人虽然还不知道陈安伯已经投靠了他们口中的叛军,但这次经历足以让他们对荷兰人产生恐惧。

陈安伯连忙答应下来,指挥手下的人帮忙收拾行囊,一边派人去街上寻找张诚伯,向他告知这件事。

没过多久,爬去寻人的手下就和张诚伯等人走了回来,陈安伯便随便找了个借口,和张诚伯一起走到院子外。

“张伯,您可有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陈安伯低声问道。

张诚伯点了点头,道:“荷兰人开始往城外的祖阿那堡垒增兵了,我看见有一百个荷兰鬼子带着几百号土人离开三宝垄。”

“看来荷兰人是准备在祖阿那堡垒固守了。”陈安伯推断道,说着,他面露担忧:“祖阿那堡垒并不似容易攻克的,荷兰人现在又忘城堡增兵,等将军打过来,也是……”

他话没说完,张诚伯也明白他的意思,后者只能叹了口气,道:“我们对此无能为力,只能将情报带给将军,由他定夺。”

说着,张诚伯又突然说道:“伯伊,我准备留在三宝垄内,城内必须要有内应,你要带着你父亲出城避难,就让留下来吧。”

“什么?”陈安伯一惊,下意识想要开口劝阻。

但张诚伯态度坚决,他说道:“要想拿下三宝垄,仅靠外力是很困难的,我带着一些人留在城内作为内应,说不定还能起到奇效,你就不要劝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