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渐行渐近的脚步声,让高明回过神来,忙道:“小盒子,帮个忙!打个掩护!”拉着周书君就躲了进来。
下一秒,宋伯伯就追了进来。
宋伯伯看见窗边的孙宵和关禾之也是一愣,眼神慢慢转为犀利,问道:“你俩干嘛呢?不会是在早恋吧?”
孙宵干笑道:“哈哈哈,您说啥呢?我俩排练呢。”
“最好是嗷!”宋伯伯语气警告。又问道:“看没看见有两个男同学跑过来?”
从宋伯伯的视角自然是看不见周书君和高明的。
但是,以孙宵和小盒子的视角,正看见两个一米八以上的大高个,一个耸着肩,曲着膝,挤在空调柜后面的空隙里,努力不让自己的头发从空调顶上冒出来。一个抱着膝盖,蹲坐在会议桌下面的地上,努力让自己和桌子融为一体。
小盒子一脸人畜无害地冲宋伯伯点点头。躲着的俩人倒吸一口凉气。
然后就见小盒子指了指外面:“看见了,从左边的楼梯上楼了。”
“好,”宋伯伯说着正要出去继续追,又转过头道,“放学了就早点回家,别耽误太晚,知道了吗?”
小盒子和孙宵立即假笑点了点头。
听见没了动静,高明悄悄探了头出来:“老宋走了没啊?”
“走啦。你犯啥事儿了?躲他。”小盒子问道。
周书君从空调后面出来,假装镇定,眼神却不自觉地瞟向小盒子。忽然他感觉到自己的嘴动了起来,是关禾之在借他的嘴对小盒子说:“我俩抽烟了。”
这么好的败坏周书君在小盒子心中形象的机会,关禾之可不能错过。
周书君连忙摆手纠正道:“没有!没抽呢!”
三人面面相觑,又看看自说自话,自相矛盾的周书君。
小盒子挑眉道:“哦?你俩抽烟啊?”
“对,我俩可是——烟中恶鬼!”关禾之接嘴道。
在另外三个人的角度来看,周书君把两只手举起来,做出要抓人的动作,以一种极夸张的咬牙切齿的表情,带着一种得意自满的神态,说着十分滑稽的台词。
周书君连忙拍了自己一嘴巴,怕关禾之再说出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关禾之也被抽得一愣,这一把掌竟然让她也感觉到了痛。看来寄宿在他身体里,她不仅可以操控这具身体,连感觉也是相通的。
周书君看小盒子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一种颜面扫地的羞耻感涌上心头。他咬紧牙关,捂住脸摇了摇头。
高明看着不太正常的周书君,甚至都有点嫌弃,拽着周书君往门外走:“走吧,别耽误人家谈恋爱了。”
听到这句,周书君眸色一暗,后槽牙咬得更加用力,甚至嘎吱作响。
也许是因为周书君才是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所以在他全力控制身体时,关禾之就被压制住了,只能心道:“能不能轻点儿咬啊?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我俩不是。”听见高明的话,孙宵和小盒子异口同声道。
高明却摆了摆手:“懂懂懂,我俩也不是。”边说边往门口走。
刚到门口,却好像撞到什么阻碍物。
俩人低头一看,是个头发花白,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小老头。
是宋伯伯,正一脸严肃望着他俩。
六目相对,分外尴尬。
沉默少倾,高明开了口,捏着嗓子,操着一口川普道:“宋伯伯好!”
周书君和关禾之用同一双眼睛转过头看向高明,眼神里不禁流露出由衷的佩服,虽然这老宋的确视力不好,但你也真是敢赌啊!
高明也侧首报以微笑,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嘛。
宋伯伯一愣,心里不禁犯嘀咕,刚刚那两个男同学说的是标准普通话,而且,似乎也没有这么高吧?面前这俩人高得也太离谱了,跟电线杆子似的。可惜眼神不好没看清刚刚那俩人的脸。再说了,如果是犯了错,怎么会这么理直气壮地跟自己打招呼。
但凭借着自己多年任职积累的对高中生心理学的经验,他还是抱着赌一赌的心态,开口道:“装什么呢?就是你俩!”
高明对周书君歉意一笑:“哈哈,果然是不行呢。”
关禾之暗暗翻了个白眼,纯赌徒啊你。
只有宋伯伯心情大好,小嘴一翘,心想:果然给诈出来了!
后来当然是扭送教导处。不仅是周书君和高明,孙宵和小盒子也连带被抓去,罪名是包庇同学外加疑似早恋。尽管他们一再强调,他们真没有早恋。
因为周书君和高明一口咬定烟是在秘密基地地上捡的,他们好奇拿起来看,且并没有真的抽烟。老师最后还是决定要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四个人挨了一顿批评和思想教育,周书君和高明一人交一篇两千字检讨,这事儿就翻篇了。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他们俩名列年级前茅,所以从轻发落了。
对此,关禾之表示嗤之以鼻。
而孙宵和小盒子……关禾之琢磨半天算是琢磨出来了。当年好像确实有一次,孙宵来会议室,以为躲在窗帘背后的她是他朋友,恶作剧地想吓她一下,结果搞出一个乌龙。
关禾之转念一想,不过这样也好,要是能让周书君误以为小盒子和孙宵在一起了,那岂不是就能让他离小盒子远远的,只要他们别在一起,自己的命运也能够重新书写了!
关禾之就这么静静在周书君身体里琢磨着,等回过神来,发现周书君已经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甚至快到站了。
车窗上起了一层白雾,关禾之不由自主地伸手将雾抹开。外边天色渐暗,路灯点亮,公交车驶过熟悉的街景,街道两边的树上还挂着一闪一闪的彩灯,关禾之的眼睛里也映出彩灯闪烁的光芒。
这是她从小长大的灯城。
灯城得名于其远近闻名的制灯工艺,一到冬天大街小巷都会挂上彩灯,一直到过完年开春,才陆陆续续取下。也因此被誉为南国灯城。
这条曾经每天上下学走过无数次的路,自从上大学后,回来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下了车。
初春的南方小城,刚刚下过一阵雨,地上还湿着。树上挂着嫩绿的树叶,一阵凉风吹过,引得树梢绿叶轻颤。街上跑过追逐打闹的小学生,老爷爷老奶奶手牵着手沿着街边散步。
挑着扁担的大爷走到公交车站,把剩着半篓枇杷放在地上,扯出麻布口袋铺在地上坐了下来。不知道他从哪里走过来,也不知道他走了多远,满头的汗。他把头上的草帽取下来给自己扇风,看见公交车靠站了,便吆喝道:“新鲜枇杷子,最后点咯,便宜卖啦!”
曾经日复一日枯燥的生活,现在显得尤其安宁又温柔。
“嗯?”这个路口不该过马路了吗?关禾之心里疑惑道。怎么还在往前走?
“在外面,别说话!”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嘴巴里传出,将她拉回现实。
对了!她现在是在周书君身体里!她自己的家的确是应该过马路,就在对面的小区。可若果是回周书君家,就得继续直走,在上一个公交车站。他怎么晚下了一个站?
“你下错站了?”关禾之继续口无遮拦地问道。
“都说外面别说别说,等会儿人家把我当精神病了,自言自语,”周书君捂住嘴,小声道,“我刚在车上走神,多坐了一站,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周书君刚刚在公交车上也是心事重重,一直到关禾之伸手擦车窗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
“我是神仙,我自然知道!”关禾之道,“放心吧,精神病才不会意识到自己是精神病呢。”
突然,关禾之脑中灵光一闪!她想起来了。原来她回到的是这一天,是下错站的这天!
完了!不好!
正当她突然意识到大事不好之时,一个女孩的笑脸突然在她眼前放大。
“周书君!”小盒子跳到周书君面前,笑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她笑靥如花,可关禾之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这一天,就是她和周书君的故事正式开始的那天。
前文说到,周书君曾经要过关禾之的联系方式,但是没要到,那是关禾之第一次和周书君有接触。后来,通过高明的关系,周书君和关禾之也算是有共同的朋友,在学校里见面也会打招呼,但总体可以用“萍水相逢”来形容。
而这天,关禾之在回家的公交车上看漫画,加上下了雨车外冷,车厢里人多热量大,车窗上起了一层白雾。她没看清站点就下了车,结果下车才发现自己早下了一个站。就在她往家走的路上,遇见了在另一班公交车上多坐了一个站,正往回走的周书君。
那天,他们在彼此的站点下了车,然后又缓缓走向彼此。
当时她嘴贱,跳上去就和周书君打了招呼。
那天晚上,关禾之在路灯下,第一次清楚的看见这个男孩子。笑起来牙齿很整齐,眼睛亮亮的,说话总是温声细语的。
交谈之下发现两人的家只隔了一个公交车站,在那之后他们就经常约着一起上下学了,关系也渐渐走近。
再之后这感情就像瘟疫一样,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关禾之盯着小盒子的脸,看着曾经单纯、灿烂的自己,不禁暗暗发誓:“放心,这一次有我在,绝对从传染源开始就给我俩掐灭!”
“周书君?你怎么了?”小盒子见周书君不讲话,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关禾之是如临大敌的沉默。而周书君的沉默纯粹是高兴呆了。
周书君反应过来,笑了笑柔声道:“好巧啊,你走路回家?”
“怎么可能。我是早下了一个站,现在走回去。你呢?”小盒子道。
“这么巧!我是下晚了一个站。这么说咱们俩就隔了一个公交站啊。早知道刚刚咱俩就可以一起走了。”周书君暗暗窃喜,那以后岂不是可以约着一起上下学。
不行,绝不能让事情按照原来那样发展!
正当周书君打算把心里的想法宣之于口的时候,关禾之铆足了劲儿,趁着周书君现在状态放松,控制住周书君的身体,接话道:“那我就先走啦!太晚了,我妈还在家等我!”
周书君哪能乐意啊,想要把身体的主导权抢回来。两个人在同一具身体里,抢得不可开交。周书君的行为举止也变得一顿一顿的,逐渐奇怪起来。
最后是关禾之小声威胁:“你要是不想让小盒子觉得你有病,就别动!”
周书君只得乖乖听话,却仍是有些不服气,导致他看起来四肢不协调得像是新安上去一样,顺拐着往家走。绕过小盒子时,甚至还不忘礼貌地点点头。
小盒子看着周书君的背影只觉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诡异。
关禾之却是长舒一口气。
太好了!首战告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