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燕乐”中的清商乐“部当”设置

关于清商乐在隋唐音乐机构中的“部当”设置,正史记载颇详。如:

始开皇初定令,置七部乐:一曰国伎,二曰清商伎,三曰高丽伎,四曰天竺伎,五曰安国伎,六曰龟兹伎,七曰文康伎。……及大业中,炀帝乃定清乐、西凉、龟兹、天竺、康国、疏勒、安国、高丽、礼毕,以为九部。[28]

隋设“七部乐”与“九部乐”的时间,《旧唐书》、《通典》所述略有不同。《旧唐书·音乐志二》:“隋文帝平陈,得《清乐》及《文康礼毕曲》,列九部伎,百济伎不预焉。”[29]《通典·乐六》:“及隋平陈后获之,文帝听之,善其节奏……因置清商署,总谓之《清乐》。”[30]其实,开皇九年(589)乃平陈“获宋、齐旧乐”并“诏于太常置清商署,以管之”(《隋书·音乐志下》,《文献通考·乐考二》),“七部乐”实早设于北周[31],“九部乐”乃设于隋炀帝大业年间。

唐武德初(618),仍隋制设“九部乐”。《新唐书·礼乐志十一》:“燕乐,高祖即位,仍隋制,设九部乐。”[32]《通典·乐六》:“《讌乐》,武德初,未暇改作,每讌享,因隋旧制,奏九部乐。(一《讌乐》,二《清商》,三《西凉》,四《扶南》,五《高丽》,六《龟兹》,七《安国》,八《疏勒》,九《康国》。)”[33]至贞观十四年(640),张文收采古《朱雁》、《天马》之义,制《景云河清歌》,名曰《讌乐》,为诸乐之首,用于元会第一奏(《旧唐书·音乐志一》)。及平高昌,又进《讌乐》去《礼毕曲》,而设“十部乐”。如:

至贞观十六年十一月,宴百寮,奏十部。先是,伐高昌,收其乐,付太常。至是增为十部伎。[34]

我太宗平高昌,尽收其乐,又造《讌乐》,而去《礼毕曲》。今著令者,惟此十部。[35]

据此可知,唐“十部乐”设于贞观十四年(640)八月平高昌(《旧唐书·太宗本纪下》,《新唐书·地理志》)之后至贞观十六年(642)十一月之前。不过是在隋“九部乐”的基础上,“造《讌乐》而去《礼毕》”及另增“高昌乐”而成。

宋人综括隋唐“七部乐”、“九部乐”、“十部乐”而“总谓之燕乐”。《乐府诗集》卷七九:

隋自开皇初,文帝置七部乐:一曰西凉伎,二曰清商伎,三曰高丽伎,四曰天竺伎,五曰安国伎,六曰龟兹伎,七曰文康伎。至大业中,炀帝乃立清乐、西凉、龟兹、天竺、康国、疏勒、安国、高丽、礼毕,以为九部。乐器工衣于是大备。唐武德初,因隋旧制,用九部乐。太宗增高昌乐,又造讌乐,而去礼毕曲。其著令者十部:一曰讌乐,二曰清商,三曰西凉,四曰天竺,五曰高丽,六曰龟兹,七曰安国,八曰疏勒,九曰高昌,十曰康国,而总谓之燕乐。[36]

黄翔鹏认为“总谓之燕乐”是宋人观点,主张用“隋唐俗乐”取代“隋唐燕乐”这个名称[37]。但基于学界已习惯使用“隋唐燕乐”这一名称,故此处仍沿用不改。据此知清商乐在隋唐燕乐“七部乐”、“九部乐”与“十部乐”的官方音乐机构“部当”设置中,仍占有相当突出的地位。

有关隋唐燕乐“部当”中的“清商伎”及其音乐特征,史籍记载颇详。《新唐书·礼乐志十一》:“《清商伎》者,隋清乐也。有编钟、编磬、独弦琴、击琴、瑟、秦琵琶、卧箜篌、筑、筝、节鼓,皆一;笙、笛、箫、篪、方响、跋膝,皆二。歌二人,吹叶一人,舞者四人,并习《巴渝舞》。”[38]所谓“隋清乐”,乃指隋开皇初“七部乐”中“清商伎”及开皇九年(589)平陈所获南朝“清商乐”而言。《隋书·音乐志下》:

《清乐》其始即《清商三调》是也,并汉来旧曲……其歌曲有《阳伴》,舞曲有《明君》、《并契》,其乐器有钟、磬、琴、瑟、击琴、琵琶、箜篌、筑、筝、节鼓、笙、笛、箫、篪、埙等十五种,为一部。工二十五人。[39]

《通典·乐六》所载略同,多“因置清商署,总谓之清乐”数字,而载乐器有“钟一架,磬一架,琴一,一弦琴一,瑟一,秦琵琶一,卧箜篌一,筑一,筝一,节鼓一,笙二,笛二,箫二,篪二,叶一,歌二”[40],舞有“《巾舞》、《白纻》、《巴渝》等”,歌曲除《阳伴》外,还有《白雪》、《公莫》等六十三曲以上。或开皇初(581)设“七部乐”时,其“清商伎”确为“歌曲有《阳伴》,舞曲有《明君》、《并契》”,而至开皇九年(589)平陈所获南朝“清商乐”后,歌曲、舞曲又有增设。《隋书·音乐志下》:“始开皇初定令,置七部乐:一曰国伎,二曰清商伎……等伎。其后牛弘请存《鞞》、《铎》、《巾》、《拂》等四舞,与新伎并陈,因称:‘四舞,按汉、魏以来,并施于宴飨。……检四舞由来,其实已久。请并在宴会,与杂伎同设,于西凉前奏之。’帝曰:‘其声音节奏及舞,悉宜依旧。惟舞人不须捉鞞拂等。’”[41]知“四舞”之设,确在平陈之后。

另外,隋唐“七部乐”、“九部乐”与“十部乐”中的“清商伎”,其作为官方音乐机构的“部当”设置,在“燕乐”构成中仍有相当浓厚的仪式音乐成分;特别是开皇九年(589)平陈后的“四舞”之设,“犹充八佾于悬内,继二舞后作之”(《隋书·音乐志下》),极具雅乐性质。黄翔鹏主张用“隋唐俗乐”取代这种性质的“隋唐燕乐”,恐怕是不很恰当的。因此,作为隋唐燕乐“部当”设置中的清商乐,其功能只能是“混合南北”的政治目的之体现,主要是起仪式音乐作用。尽管“施于宴飨”、“与杂伎同设”(《隋书·音乐志下》),但仍“属于典型的混融性乐府音声,所配唱的歌辞自应属乐府歌诗”[42],只能是南北朝清商乐的延续而非新创。

作为“部当”设置中的“清商伎”,一直使用到唐玄宗开元二年(714)改为坐、立二部伎后,方才失去了其作为“部当”存在的地位[43]。因此,隋唐燕乐中的“清商伎”,与天宝十三载(754)“胡部律与清乐律重合”[44]之后的新燕乐,其音乐性能和音乐表现是不太相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