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下旬,一个重磅消息从南方传来,清军攻陷天京(南京),同时宣告太平天国运动正式结束。
这次战争的影响不用多说,清廷的嫡系力量彻底打废,汉人军队,尤其是湘军全面崛起。
至少从现在来看,清朝已经集齐了王朝末年的所有特征:起义此起彼伏,朝廷衰微,地方势力做大,财政枯竭。后来能硬挺了半个世纪,也是个奇迹。
这天,向道正在家摆弄机床,突然有客人到访。
来人叫周正,是钱家的一个掌柜,此前一直在乔家堡暂住,负责督促镜片工坊的建造。
就在前几天,工坊已经完工了,地址就在向家大院东边几百米外。
“周掌柜,吃了么?来来来,我刚烤好的红薯,吃一块吧!”
两人甫一见面,向道就拿着一块烤红薯递过去。
周掌柜忙退了半步,摆手道:“我可吃不得这东西,胀肚!”
向道撇了撇嘴,道:“你不吃,那我自己吃。”
语气十分的不客气。
事实上,他看不惯这个周掌柜,跟个间谍似的,平常总喜欢跟村里人打听他的事儿。
周掌柜掏出一封信,说道:“我是来送信的,您过目!”
“谁的信?”向道接过信,发现封面是空白的。
“我家二小姐。”
向道打开封蜡,拿出了信纸。
迅速浏览了一遍,大意是她要来乔家堡一趟,看看工坊。
看完信,向道把信纸又塞进信封,说道:“她要来,我欢迎。只是,有些事儿我得跟她说道说道,她之前答应传授打磨玻璃的技术,到现在怎么又没消息了?!”
“向东家误会了。上个月我们刚接到一个大单,实在是人手抽调不开啊。”
“什么大单?”
周掌柜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这可不能跟您说。”
向道斜了他一眼,道:“这会儿知道保密了,你跟村里人打听我的情况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茬?”
周掌柜脸涨得通红,“我,我……”
向道摆摆手:“行了,以后少打听我的事儿就好,我原谅你了。”
“……”
周掌柜憋着一肚子气告辞了,向道也折回去,继续鼓捣自己的事情。
……
两天后,一场夏雨不期而至,钱琬蕙就是在这样一个不太友好的天气来到乔家堡的。
向道打着伞,亲自在村口迎接。
倒不是他多期盼着对方,而纯粹是喜欢下雨天打伞的感觉,有了等人的借口,也免得被别人看作脑子有病。
穿着皮靴,向道在水洼里足足玩儿了小半个时辰,裤子湿了半截……
这时,七八辆马车远远的驶了过来。
向道连忙站正,整了整衣裳,作面无表情状。
马蹄踏着湿漉漉的地面,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哒的声音,由远及近的到了近前,停下。
最前边的那辆车的车帘掀开,一个丫鬟下了车,先在地上放了个凳子,接着撑开伞,为车上人遮着。
车帘又掀开,钱琬蕙头顶帷帽,弯着腰下了车。她今天的打扮显得活泼了许多,上身天青色外衫,下身百褶裙,正是时下妙龄少女流行的样式。
“钱姑娘,你这次出门可挑了个好天气。”向道笑道。
钱琬蕙微微点头:“是啊,是好天气。下雨天安静,我喜欢安静。”
向道挑了挑眉,抬手邀请道:“跟我来吧!”
“好。”
一行人弃了马车,徒步走了几百米,才到地方。
钱琬蕙望着眼前颇为“新颖”的建筑,似乎怔了一会儿。
方方正正的高大院墙,城门洞式大门,透过打开的门,能看到里边的建筑也都是方方正正的灰色,简直……没有丝毫美感!
“这工坊是向先生设计的?”
“是啊!怎么样?还不赖吧?”向道点头道。
“……嗯,很有趣。”
“嗯,这大院确实有趣的很,走,我领你看看去!”
一行人进了院里,迎面没有影壁,直接是个开阔的大院子。院子中间是过道,两侧是修建整齐的草地,有几棵零星的丁香树点缀着。
钱琬蕙的目光落在前面的建筑上,刚才没仔细瞧,走近了才发现,这房子其实修的很细致,或者说简洁。
尤其是那窗户,是前所未见的样式,大得离谱,几块透亮的巨大钢化玻璃镶嵌在那,极具视觉冲击力。
事实上,向道根本就是按照后世风格建的房子,大量采用钢筋混凝土跟玻璃,突出一个结实耐用,建造速度还快,偌大的一片建筑几个月就完工了。
钱琬蕙屈指敲了敲那巨大的窗户玻璃,说道:“向先生做事还真是大气,一个工坊而已,用这么多玻璃。”
“哦,你是在说我败家吗?”向道笑道。
“我可没说。你自己的钱,外人无需指摘。”
“这倒是。在你们看来昂贵的玻璃,在我看来就是一堆普通物件,跟那砖瓦没什么区别。当然,还有个原因是,我的工坊过去几个月生产的玻璃太多,不想低价卖出去,那只能想办法消耗了。对我来说,这是很划算的事情。”
钱琬蕙转身看了他一眼,道:“这么说,你的玻璃真是沙子烧的?”
向道的玻璃原材料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毕竟每次进的什么货,有心人一查便知。但是,不管大家怎么照着尝试,都只能烧出疙疙瘩瘩的各色琉璃,真正的配方至今无人破解。
向道摇了摇头,笑而不答。
“你不说,我也猜到了一点。其中用的一些原料,不是天然产物,是所谓化学反应获得的吧?”
向道眉头一皱,但随即又松开,道:“那本科学通识,你看了?”
“很厉害的一本书。先生大才!”
“过奖了。……也是难得,你竟对那本书感兴趣,若是哪里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我。”
“嗯,会的。”
花了一个多时辰,两人转完了整个工坊,一路上聊的竟颇为投机,这倒让向道对这女孩的印象改观了不少。
虽说她整天戴个帷帽,神神秘秘的看不清脸,但确实很有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