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治疗区出来后,尤可并未发现有什么异样。沈勒看起来有点心事重重,把他们去玩家进出口后就匆匆离领开。
临走前,他给两人留了他的联系方式,考虑到尤可情况特殊,还特意花积分给尤可买了一个手机,方便后续联系。回到现实前,郯错突然想起尤可眼睛的事,可话还没说出口,尤可的身影已经消失了。但愿明天人没事,他叹了口气,默想自己家地址,也回去了。
尤可太累了回去后,直接一觉睡到了天亮,早上迷迷糊糊被闹钟叫醒,只觉浑身酸痛,拖着疲惫无力身体重复着每天该做的事,穿衣叠被洗漱,吃饭,上学……这些被程序写好的动作重复着一遍又一遍,不过今天似乎有了些不同。
冰冷的水抚过脸颊,大脑也逐渐清醒,她抬眼望向镜面,随即愣在了原地,右眼当中多了一个灰白色的瞳仁,透过镜面反射,直直看着她。尤可想了一会儿开口试探性地叫了一声:“特伦?”
果然那个瞳仁自己转了转像是在回应尤可,然后它看向了洗漱台左手边放置的一个盒子。尤可有点纳闷,拿起了那个盒子,她记得自己没有这个东西,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放了一个黑色的美瞳,再看看镜子尤可了然。但是现在有个很严重的问题,她不会带美瞳啊!
看了看手中的美瞳,又看了看镜子,然后又看了看手表的时间,一咬牙,凭着记忆力博主戴美瞳的样子就开始戴,然后匆匆刷完牙,拿上校服外套就往外走。
尤可在学校担惊受怕了一整天,怕有人发现自己眼睛的异常,郯错倒是蛮放心的,他本来也在担心尤可因为眼睛被尤妈盘问而来不了学校,但是今天见到尤可之后,他就把心放回肚子里,不得不说,游戏那边感觉服务还挺到位的,还知道帮人准备一个美瞳。
放学两人一起站在校门口等车,就像以前一样,这个时候没人会说话哪怕白天发生了再精彩的事情,两人都会在校内分享,一旦到了等车的时候都会很安静。这算是一种自然而然的习惯,不过没人记得这个习惯是什么时候养成的。等车的时候,他们喜欢一起安静地注视来往的车流,看着别的同学被家长接走时的表情,特别是开完家长会,有的跟家长嬉皮笑脸,有的则满脸愁容的跟在满脸阴郁的父母身后,估计回家免不了会得到父母“爱的教育”或是一盘同样包有满满爱意的竹笋炒……
每当这个时候都会感到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然后忧郁少男少女的皮肤立刻穿上,这个皮肤还会随着季节换着时装款式(感觉自己好中二)。
郯错等的那班公交比尤妈先到学校,走之前他回头叮嘱了尤可一嘴:“你右眼的美瞳不要一直戴着,伤眼睛。走了。”
“知道了,慢走不送。”尤可看着过马路的人流头也不回地敷衍回应着。
等郯错的身影被关上的公交车门遮住,沈勒从公交站牌后走了出来,随着他的靠近周围时间停滞,但尤可还是看着过马路的人群,像是没有发现时间的静止。
“聊聊?”站定在尤可身边的沈勒试探性开口。他感觉这个孩子很奇怪,刚刚见面的时候感觉跟其他同龄人毫无区别,开朗、幽默、积极向上有时候还会有点神经或是有点抽象,她跟那个叫郯错的男生站在路边等车时,又让人觉得她是一个成熟安静,看起来有点高冷的高中生,但就在刚刚,就在郯错转身上公交的那一刻,她给自己的感觉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原本看向人群的眼中还有一股淡淡的吃瓜味在里面,嘴唇虽然紧抿着,却能看到微微勾起的弧度。可郯错一离开,看向人群的眼中立刻带上了烦躁和冷漠,嘴唇不再紧闭却多了嘲讽,但这一切又在他出声后消失的一干二净。
“行啊,坐着聊吧,站着累死了,反正你把时间暂停了。”尤可怂了怂肩膀,朝公交站台的座位走去,语气随意,没有冷漠烦躁和嘲讽,只有那一份属于少年特有的大方和阳光。
沈勒打开揣在口袋里的录音笔在尤可身边坐下,平复了一下现在有点复杂的内心平淡开口:“能问问你眼睛和技能的事吗?”
“眼睛和技能?”尤可歪头想了想,“怎么跟你说呢……我在副本里遇到了一个发现我不属于副本的NPC,他在副本里就是幸福小镇所供奉的神,他本来想杀了我的,但中途改变了主意,然后……”
“你是怎么让他改变主意的!”沈勒有点激动地打断了尤可,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又赶忙道歉,“啊!抱歉,你继续说。”
尤可淡淡看了他一眼,又转回了头看向道路中间静止的车流,“然后,就在他要彻底勒死我的前几秒吧,我说我愿意成为他的信徒,永远忠诚于他,他听到我说的之后就让我活下来啦。”
见尤可不再说话,沈勒有点着急,两只手抓住尤可的手臂,焦急地问她:“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没然后了啊,就是你看到的,我活了下来,他将他的右眼附在我的右眼之上,而我继承他的部分神力。沈哥你咋了?昨天就感觉你怪怪的。”
沈勒像是没有听到尤可的问题一样,他抓住尤可双臂的手逐渐收紧,眼睑开始微微泛红,声音颤抖地接着问尤可:“那反噬呢?反噬你是怎么挺过来的!”
被沈勒紧紧抓住双臂让尤可现在很难受,而且她讨厌别人这么对她,特别是不熟的人,还有,什么叫“怎么挺过来的”?她难道不应该挺过来吗!尤可的眉头皱了起来,眼中的厌恶也开始不受控制的向外溢出,她现在很烦躁,但还是努力克制自己不要爆发出来。尤可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缓冷静。
“反噬?我履行我在副本里说的话,忠诚地信仰他,所以在我快要坚持不住永远溺死在里面的时候,他来救我了。怎么!有什么问题吗!难道我不该挺过来吗!”最后,还是没忍住,尤可吼了出来,。
沈勒脸上的表情让她很难受,她能大概猜到沈勒为什么会这么问,有一个沈勒认识的人跟她遇到了相同的事,但那个人没有她幸运。那个人对他一定很重要,不然也不会让沈勒在一个并不算熟的人面前如此失态。放平时,尤可一定会同情他,但现在不是平时,她也很难受!凭什么!凭什么获得这份幸运的人不能是她!凭什么……
尤可恢复了冷静,但也只来得及停下她的拳头,沈勒已经在她一个膝击踢中肚子后被她拽着衣领摔到了地上。沈勒两眼恍惚的躺在地上,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尤可松开他的衣领,整个人脱力地跌坐在地上,其实她的反噬并没有结束,直到现在,她的大脑还充斥着那些足以将她完全淹没的辱骂,她只是习惯了忍耐,没有表现出来。
尤可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地上站起来,又是怎么坐上车的,只记得老妈又喋喋不休地说了她一路,好像是在说她现在应该专注于学习,而不是被自己那些“不优秀”的朋友影响。
又是那些无聊的话,尤可想着。她看着窗外,时不时回应一下那位“经验丰富”的教育者,以表示自己有将她说的话听进脑子里。胃部开始隐隐作痛,尤可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该让她闭嘴了。从混沌的大脑中编织出真实的谎言来掩盖自己此时的疲惫,耗费了剩余所有精力却也换来了安静。
今晚,也没有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