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拾骨

“嘭！”

又是一声巨响！

棺木被反复钉过以后，洞眼已经松动。

随着这次猛烈的撞击，整个棺材盖被瞬间掀飞。

棺材盖内侧，几十道深深浅浅的抓痕，交错着密布其上。

抓痕边缘卷起了边，冒着参差不齐的木刺，上边的斑驳血迹已经干涸。

随着棺盖重重地砸在地上，黄土飞扬。

一股令人窒息的恶臭，瞬间铺满整个坟坑。

阵阵阴冷之气从棺材中不断溢出，似乎连空气都要被冻结。

在寒气的侵蚀下，吴殊四肢变得异常僵硬。

一阵阵又痛又麻的感觉，从四肢逐渐传递到胸腹。

像是被丢进了冰窖里。

不知何时，张哥已经悄无声息地逼近了吴殊。

此刻，他正蹲在坟坑边缘，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冷冷地注视着吴殊。

吴殊正要转身逃离坟坑，却与张哥四目相接。

张哥突然伸出一双粗糙有力的大手，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吴殊措手不及，脸色瞬间憋得通红，呼吸困难。

他奋力掰扯张哥的手指，试图让他松开手。

无奈张哥此刻有了非人般的力气，手指像铁钳似的，丝毫没有松动。

力量之大，几乎要将他的脖子生生绞断！

周围的壮汉们，接二连三地惊呼道：”

“张全旦你他娘的疯了吗！”

“张哥！你快松手啊！”

“......”

吴殊心里却无比清楚，这绝对不是张哥。

他两只眼睛空洞洞的，失去了对焦，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吴殊当机立断，右手迅速抡起羊角锤，朝他的手腕连连砸去。

每次撞击，都伴随着骨骼与金属的刺耳摩擦。

张哥手腕处已经被羊角锤刮烂，血肉模糊，露出了惨白的骨头。

但他完全没有痛觉似的，丝毫不躲，手上的力道还在加大！

王二麻子率先反应过来，大声惊呼道：“是不是阿珍那个死丫头，上了张哥的身啊！”

李铁亮连连附和道：“对对！张哥手腕子快被锤断了，还不松手呢，正常人咋会这样！”

就在这时，

“咚——”

“咚——”

周围的棺材，接二连三的震动起来，棺钉缓缓而出。

一阵绝望将众人笼罩起来。

......

小圆眼中满是焦急，正要跑过去。

却被吴老爷子一把拉住胳膊，稳稳地拎回了身边。

她伸出稚嫩的小手，摇晃着吴老爷子的衣摆，哀求道：

“爷爷！你不去帮哥哥吗！”

吴老爷子摇了摇头，开口解释道：

“你哥之前被人找到的时候，断气好几天了，脸也青了，身体都僵了。

我把他招魂回来，雍州的人，必然把他当成邪祟，人们会怕他的，甚至有可能会对付他。”

“与其我们一遍遍解释，他不是邪祟。不如让他今天自己动手，救下这帮人。”

小圆年纪太小，不太能理解这番人情世故，只是焦急地说道：

“可是，他要把哥哥掐死呀！”

吴老爷子出奇地镇静，他轻轻摸了摸小圆的头：“不会的。再看看。”

此时的吴殊，因为强烈的窒息，视线已经逐渐模糊。

隐隐约约地，他注意到黄色的土坑里，躺着有几道黑色的影子。

仔细一看，是散落的几颗漆黑的棺钉。

大约一圆硬币的粗细，长度惊人，足足有二十多公分。

它...甚至足够，把一个壮年男子的身体捅穿。

“棺钉！张哥之前说过，这东西上浸过雄鸡的血，专克邪祟！”

吴殊临危不乱，发挥出了超出常人的冷静果断。

他利用身处低处的优势，攥住张哥的手腕，猛地向后退了一大步。

张哥被他从坟坑边缘拽了下来，摔了个跟头。

趁着这个空档，他连忙抓起一根棺钉。

没等他站起来，眼前已经出现了一双满是泥浆的黑色布鞋。

张哥已经堵在了他的身前。

“如果此刻贸然起身，没等我站直，就会被他钳制住。

他的力量太强，我没有优势。一旦被钳制住，毫无胜算。”

念及此处，吴殊没有直接站起来。

反而以一种猫科动物捕猎时的姿态，半蹲俯身，向斜前方冲了一步，来到张哥背后。

张哥立刻转过身，猛地伸出手，动作凌厉如刀。

此刻吴殊已如弹簧般起身，身形一转。

在面向张哥的瞬间，精准无误地，用黑乎乎的棺钉穿透了他的心脏。

随着这一击，周围咚咚作响的棺材们，齐刷刷地安静了。

与此同时，一阵温热湿润的感觉，从手上传来，与周遭阴冷的环境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张哥的胸前血液喷涌而出，汩汩地流个不停。

流到吴殊手上，再流淌至手肘。

随后滴落在黄土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张哥的身体，终于无力地向后倒去，在地上阵阵抽搐。

吴殊看向自己的双手，上边还残留着浓稠的血液。

他感觉一阵反胃，却又什么都吐不出来。

只好弯下腰，双手杵在膝盖上，稍微缓解不适。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充斥着了这片坟地，似乎要把所有的空气挤走，徒留压抑。

李铁亮离得最近，将一切看得仔仔细细。

他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满脸懊悔。

双手胡乱地挫折自己的光头，后怕地说道：

“真不该来啊！都怪俺家那婆娘，一听说来一趟给十两银子，非逼着俺来！”

“俺就说呢，想当年，朝廷还发俸禄的时候，徐知州那么大的官，一年也就四五十两。”

“要不是脑袋栓裤腰带上，咋可能能挖上半天土，就给十两银子......”

吴老爷子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递给吴殊一方红绸布。

“先从手部开始拾骨，然后双脚、臀部、胸部、头部。”

听到吴老爷子的交代，吴殊眼睛瞬间瞪大，愣了一下。

刚刚发生了一系列的诡异事件，现在立刻让他靠近那口棺材...

吴老爷子宽慰道：“放心吧，已经震住了。其他的，没有再敢妄动的了。”

......

正如吴老爷子所说，接下来的拾骨十分顺利。

虽然棺材内的恶臭，强烈得像是同时打开了一箱子鲱鱼罐头。

但万幸，没有再发生任何异常的事情。

两个时辰后，地上陈列了二十几个装着尸骨的大红色包袱。

壮汉们每人提起两个，跟着吴老爷子往天水河岸边走去。

李铁亮没走了两步，顿住身形。跺了一下脚，下定了决心。

他转过身，朝着坟地走了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