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见故人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乌云如墨般在天际翻滚,压得河面上空的空气变得沉重、窒息,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小船在河面上如同一片孤叶,随波摇曳,四周的水波拍打着船体,发出沉闷的声响,天地间只剩下了这微弱的回音。

忽然,第一滴雨点落下,轻轻打在船篷上,发出清脆的滴答声。

雨点开始稀疏地落下,继而雨势渐大,雨水如同一片寒冷的帷幕,铺天盖地地倾泻而下。

船篷再也挡不住这无情的雨水,冷雨顺着篷布的缝隙滑落,终于渗入了船舱,滴落在众人的身上。

此刻船舱内的气氛已经紧绷到了极点,众人脸上满是惶恐与不安,身子瑟缩在一起,仿佛试图从彼此之间寻找一丝温暖。

这些人都是融和山庄残存的修士,按照约定,要被送到官府的矿场劳作一辈子。

此刻无论他们如何躲避,那寒意却如无形的利爪般,紧紧攫住了他们的心神。

按理来说,这些人都是有灵窍在身的修士,虽然大部分都是感窍,却也不该这般孱弱。

但此刻,他们的法力仿佛被这雨水无声无息地吸走了,身子越发觉得冷,甚至连丹田中的灵窍都如同结了冰般再也无法流转。

钱元达静静坐在船舱的角落,身形佝偻,看起来像是一棵饱经风霜的老树。

他此前经历了连番作战,体内的暗伤还未完全恢复,尤其是为了发动玄珠「石祈雨」而消耗的力气,更是让他此刻显得格外疲惫。

尽管如此,他的眼神依旧清亮,透着一股冷静与决然。

钱元达的双手紧紧握住一根石矛,手背上青筋暴起,仿佛在压抑着心中翻涌的情绪。。

“这雨怎么这么冷……”

船舱中有人低声喃喃,声音带着不安与颤抖,仿佛这雨不是寻常的天雨,而是带着某种不祥的预兆。

就在此时,坐在一旁的吴文禀突然脸色骤变,惊呼道:

“不对,这雨在消解我的法力!”

他是船舱里除了钱元达之外唯一的炼气修士,但此刻的他,丹田中好像被几根钢针死死锁住,灵窍封闭,法力再也无法调动分毫。

众人闻言,脸色更加苍白,他们此刻终于意识到,这场雨并不仅仅是寒冷这么简单。

它带着某种诡异的力量,在无声无息间侵蚀着他们体内的灵气,逐渐将他们推向死亡的边缘。

钱元达缓缓抬起头,语气淡漠,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慑:

“你不该说出来的,不然还能死的痛快一点。”

“钱县尉,你这是什么意思!?”有人颤声问道,声音中带着几分愤怒和惊恐,“不是说了饶我们一条命,送到边疆挖矿吗?”

钱元达冷冷一笑,眼中透出几分讥讽:“斩草除根这个道理老夫还是明白的,何先生下手虽狠,可惜他的心不够狠。留着你们,等到哪天修为突破了,来找我们报复吗?”

他缓缓站起来,石矛在他手中微微颤动,仿佛与他的气息融为一体,“既然生于瑶河,那合该葬于瑶河”

“钱老狗!你!”

吴文禀此刻再也按捺不住,怒吼着站起来,然而他的法力此刻早已被寒雨蚕食殆尽,连站立的力气都显得力不从心。

几个人脚步踉跄,仿佛随时都会摔倒。

钱元达凝视着船舱内这群瑟缩的人影,眼神中的冷意比外头的风雨更甚。

这些人曾经是何等意气风发,在融和山庄横行霸道时又是何等不可一世。

如今却像案板上的鱼肉,在死亡阴影下苦苦哀求。

“尔等以百姓膏血为食,今日却成了鱼虾之食,岂非天意?“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不容辩驳的气味。

船舱内鸦雀无声。那些人想为自己辩解,却找不出半点立足之处。他们中有人颤声道:“我等并无大罪...“

“生在融和山庄,修炼至今,那便是一种罪。“钱元达打断了他们的话,目光冷冽如刀,“每一份灵气,每一件法器,哪一样不是以他人性命换来?老夫还不至于谋害那些稚童,而你们这些有修为的,便安心死在这镇戎之下吧。“

作为一个半辈子都在保护瑶河县城的老人,当县城大阵被破坏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瑶河的安宁日子,就此结束了。

窗外的暴雨越发猛烈,雨滴击打船板的声响如同无数冤魂的哭泣。

钱元达手中的真戎微微震颤,仿佛已经迫不及待要给这些人最后的审判。

雨幕渐渐模糊了一切,天地间只剩下了无边的寒意与死寂。

何希言站在大殿前,目光扫视着融和山庄,眼中带着几分满意,又隐隐夹杂着些许挑剔。

“元康,你把那光前裕后的牌匾取下来,把这虚危道的牌匾挂上去。”

许元康应声而动,灵活地爬上梯子,小心翼翼地将旧牌匾取下,又将新牌匾摆正,稳稳地挂在了大殿门口。

何希言站在下方,仰头看了一眼,眉头微微皱起。

“不对,再高一点,得显得气派些。”

他挥了挥手,许元康连忙将牌匾稍稍上提,直到何希言满意地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另外三个徒弟正忙着贴对联。

何希言走过去看了看,顿时摇头:“这对联贴歪了。”

徒弟们手忙脚乱地重新调整,何希言在旁边仔细指挥着:“再往左一点……再高一点,哎,对了,就这样。”

终于,上联和下联完美的贴合在大门两侧,刚刚贴上的墨迹还未完全干透,透着一股清新的气息。

上联:众妙无门是谓玄之主

下联:群魔尽扫是谓武之真

何希言后退几步,仔细打量了一番整体布置,终于露出了几分满意的神色,轻轻抚掌:

“还不错,颇有几分气派。”

这些日子可是把他忙坏了,今天才有空来收拾山门。

瑶河县的建筑虽在战斗中受损严重,但所幸人员伤亡不多。

为了尽快恢复县城的秩序,何希言决定将从融和山庄缴获的资源一部分用作赔偿,修复民居,安抚百姓。

随着修复工作的推进,县民的生活逐渐回归正轨,码头也忙碌了起来,表面上的战斗余波似乎平息了。

然而真正让何希言忧心忡忡的,是七曜转煞大阵被破坏后所引发的种种负面影响。

大阵存在的意义深远,正是它的力量让瑶河多年来免受精怪煞气侵扰。

随着大阵被丘崇谟破坏,其镇压的力量开始减弱,甚至逐渐崩溃。

最初只是周围的灵气波动变得不稳定。修士们在打坐时感到气息不畅,法力运转也时常受阻。大家以为只是灵气短暂紊乱,不以为意。

随着时间的推移,县城的地脉开始出现异常,时常发生轻微的震动。

更为严重的是,原本被大阵镇压的煞气开始外泄,滋生出各种精怪。

这些精怪不时出现在县城的边缘地带,尤其是在月光暗淡或风雨交加的夜晚,城外的荒地上便会有不明的黑影浮动,偶尔还能听到诡异的低吼声。

虽然暂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整个县城的气氛变得压抑而不安,百姓们开始流传各种关于妖魔鬼怪的传闻,恐慌情绪在暗中蔓延。

为了应对这一局面,何希言不得不召集县城中为数不多的炼气修士,与他一同布置临时的法阵,试图暂时压制煞气的蔓延。

本来就死掉了不少县吏,后面又被孔远庭杀了几个炼气修士,能调用的人不多。

也多亏了许元康四处跑动,他已经突破到了炼气二层,成为了何希言重要的助力。

他们在县衙和城中的几处关键节点布下了护阵,希望借此阻挡煞气的进一步侵蚀。

这些手段只能起到短暂的效果,随着煞气的积累,法阵的封锁之力逐渐减弱。

局势的恶化让许多修士感到不安,他们开始怀疑这座城池是否还能继续维持安宁。

为此已有几家修士决定搬离县城,宁愿放弃原本在此的产业和资源,也不愿在这种危机四伏的环境中继续停留。

面对这种情况,何希言心中焦虑不已。

他明白,若是大阵不能修复,煞气将彻底失控,到那时,瑶河县恐怕将陷入一片死地。

为了解决这一问题,陈宗礼已经前往云州府衙,寻求更高层次的援助。

虽然瑶河县的局势岌岌可危,但也有一些好消息传来。

隔壁的慈州叛乱据说已经被迅速平定,几位作乱的筑基修士当场被斩杀,慈州的动荡不再对瑶河县构成威胁。

这让何希言稍稍松了口气,毕竟外患已除,内忧或许还可以有缓冲的时间。

就在他思索着下一步如何应对时,一只肥乌鸦忽然飞到了他的身边。

乌鸦落在他的肩头,低声耳语了几句。

何希言脸色瞬间大变,他挥手让几位弟子先行退下,回房修炼,他起身前往县城。

不多时,陈宗礼回到了县城,然而他并非独自一人同行。

站在他身旁的,是一个出乎何希言意料的人物——柏元。

即人称“柏道人”,当年黑沙帮的大头目。

他依然身披黄布道袍,手持拂尘,看起来高深莫测。

“何道友,恭喜啊!”柏道人拱手笑道,脸上带着一丝说不清的意味。

随着话音落下,柏道人身上隐隐释放出一股强悍的气息,炼气六层!

站在一旁的陈宗礼感觉到这股变化,额头上不由得渗出几滴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