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谁也想不到,李儒计策的第一步,是派出使者说和。
六月初,以大鸿胪韩融为首的使团,坐船抵达黄河北岸,向袁绍说明两军罢兵之意。
此时,袁绍已经收到长沙军攻破广成关的消息,岂能放弃大好局面?
眼见董卓示弱,袁绍更是大怒道。
“董贼杀我亲族家小,致使百余人蒙难灭族,当时你们怎么不劝!怎么不拦着!现今休要多言,我与董贼势不两立。”
赶走使团,袁绍一改稳扎稳打的军略,忙让麾下部众疾行。他们要赶在长沙军动身前,抵达河阳津。
此渡口正对着洛阳上方,抵达对岸,穿过北邙山就可攻入洛阳。
天与弗取,反受其咎。袁绍在心中发誓,这一次,他不允许自己再错失机会。
昼夜奔驰三日,上路大军终于赶在董卓反应前,抢先驻扎在河阳津沿岸。
袁绍这才勒令人马就地休整,曹操攻入荥阳的消息,也传递到军中。
如此关键时刻,袁绍却出了一击昏招。他让信使代为传达,说虎牢关墙高兵壮,让曹操切不可冒然出兵,以免徒增伤亡。
又派出一路信使,往长沙军中而去,转告孙坚,长沙军稍作休整,要即刻出兵攻入洛阳腹地。
袁绍的心思,不言而喻。他想继续消耗孙坚的兵力,同时调动董卓的主力,让他们二人在洛阳一带的平原决战,自己则伺机而动。
这本就是战略的后续内容,说出去也没什么丢人。
袁绍和董卓的信使,却是同一时间抵达长沙军中。孙坚先接见了董卓的信使,得知董卓想把自己的爱女嫁给孙策,两家皆为姻亲。
孙坚当即破口大骂:“董卓逆天无道,欺凌皇室。我恨不能夷其九族,以谢天下,安肯与逆贼结亲。”
双方不欢而散,孙坚这才接见袁绍的信使,从对方口中得知军令,脸上的怒色还未消退,心中疑虑已生。
孙坚将朱治、孙策等人招来商议此事。二人都觉得全军将士疲乏,眼下驻扎在广成关威吓,远比继续深入更有意义。
“将军,如今董卓尚有四万人不知去向。若是轻易冒进,当有性命之危啊。”
“我岂是不知兵法,但出兵势在必行。我们小心些进军,若那四万人前来讨伐,洛阳势必空虚。就让他袁本初得些美名,也无妨!”
朱治的担忧,孙坚如何不明白。可他到底是汉家乌程侯,世受皇粮,旁人来讨董卓或许各有心思。可对孙坚来说,重振朝廷威仪,确实是他的初衷。
东汉是条马上要沉没的破船,有人已经跳入水中寻求自救。也有人拼命救火,希望力挽狂澜。
孙坚算一个,远在西凉起事的马腾算一个。此时的曹操,自然也要算一个。
在这些人的心中,两汉是足以比肩周朝的盛世。
整整四百年的时光,那是多少代人的美梦和习惯。
朱治还要再劝,却被孙策拉住衣袖,这才无奈作罢。
两人心事重重的走出营帐,孙策更对朱治道:“朱将军,家父是汉家军候,为国尽忠是他现在的本份。”
人的观念,非一日一时可变。作为东汉的功勋阶层,孙坚不把南墙撞破,是不会幡然醒悟。绝非因为二袁的异心,可以扭转。
好在孙策不急,有些话说的再多,都不如天降神器来的有用。
试问世间有多少男儿,能扛的住‘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
孙坚若知道逆子在心中如此编排自己,估计是要气的跳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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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派出的信使全都无功而返,董卓只好再度看向李儒。
李儒轻声一笑,又对董卓道:“丞相可命刘表出任荆州牧。”
董卓闻言,面露惊愕。他知道这个刘表,是正经的汉室宗亲。声名远播,在朝堂和士人中很有影响力。
刘表如今在朝中担任北军中候,这是个无兵无将的闲职。现在各路讨董,刘表在朝中表现的很老实安分。可董卓知道将刘表放出去,对方也会高举反董大义。
“丞相勿忧,荆州刺史王睿,蛇鼠两端。不敢与袁术争锋。”李儒微微昂起头,镇定道,“刘表此人素有野心,派他去争夺荆州,才能让袁术阵脚大乱。袁术一乱,必然派出使者请孙坚暂缓进军。”
董卓的情绪已被带动,又问:“那姓孙的匹夫若是不听呢?”
“三军粮草都在袁术手上,我们不费一兵一卒,就可逼退江东猛虎。若是孙坚执意北上,只需遣人驻守沿岸城县、坞堡,拖慢行军。等本军主力处理完其他两路,可再遣军决战。”
听到李儒的话,董卓这才哈哈大笑。
“有文优相助,大事可成。”董卓轻轻点着头,竟也有了饮酒的心思,略作解渴之事,再问,“那曹孟德这路人,该怎么办?”
“他们最不足为虑。虎牢关乃天险,险恶远胜广成关。曹孟德孤军深入,将少兵寡。温候勇武过人,徐荣久经战阵,又有胡珍坐镇统兵,丞相大可放心。”
李儒狠厉起视线,朝着恢复镇定的董卓道:“袁绍急功近利,孤军独占河阳津。先打散他,关东联军定然自乱阵脚。若能生擒活捉袁绍,天下大局可定。”
亲信谋士的抽丝剥茧,已经让董卓信心大涨。他亦是一路从边关打出来的武将,今日酒虫又未占据大脑,忙召来部将商议攻打袁绍的军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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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董卓果然昭告天下,命刘表出任荆州牧。
之前才痛骂董贼信使的袁术,立马陷入慌乱。刘表的贤名,不是王睿这个草包可以比拟。让刘表进入荆州,自己还怎么图谋此地?
袁术一边大骂孙坚做事不地道,倘若早早杀了王睿,岂会有眼下的麻烦。一边命人加紧看守关卡,严查过路人士,免叫刘表混入荆州。
只要人进不来,荆州牧也就是个摆设。
可刘表早年在江夏成名,与当地士人并称‘江夏八骏’。比起袁术这样的外来户,刘表都可以算得上本地人。
也不知刘表是如何做到,袁术还在盯着各地的关卡,刘表已经在荆州世族的支持下上任襄阳。
事已至此,大感后悔的袁术,只能派人联络王睿、孙坚二人。前者要重新交好,面对后者更是态度大变,温声商议:如今荆州有变,孙将军可否暂缓进军之事。
袁术的信使是跟着运粮队一起来的,这个暗示,孙坚岂能看不懂。结合袁绍先前的军令,孙坚这才明白为何长子一直说二袁心不在朝堂,只为一己之私。
“真是混帐,振兴汉室就在眼前,岂可因人撤步。”
孙坚都没犹豫,直接下令,继续深入洛阳,攻城略地。
长沙军势大兵强,李儒不在乎他们的动向,仍旧继续对袁绍用兵。
三日后,令李傕、郭汜、樊稠、张济四将率四万人马,分成两路出击。
李傕、郭汜做掩护,驻扎在平阴,摆出一副要渡河的强攻姿态。暗地里调遣精兵,由樊稠、张济率领,绕过两军正面,从后方发动奇袭,在津北大破毫无防备的袁绍、王匡。
这份军报传到曹操手上时,他正在虎牢关前闲坐发呆。突闻此事,面色大惊。
那可是三万精兵啊,就这样一战打没了?!
将战报翻来覆去查看,曹操难得失态大骂道:“竖子匹夫,如此不知兵略不懂战法,岂可为将帅!!”
他这一路人马,将各路不听话的诸侯分派出去后,只剩两万人驻扎荥阳汴水。
没了侧翼偏军掩护牵制,这两万人就是块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眼下大军要退不敢退,要攻更不敢攻。曹操知道孙坚的人马不容有失,忙派出信使将袁绍战败的消息传达,示意长沙军暂缓攻势,待袁绍重新集结人马,再继续围攻的战略。
顾全完大局,曹操才有空思考自身。他如今兵少将少,不敢笃定疑兵之计还能奏效,又派出探马告知后军,让各路刺史、太守赶紧领兵增援。
可他的信使才出发,董卓已经命徐荣率三万西凉兵,趁着夜色走出虎牢关。
前方,就是曹操驻扎的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