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人生的十字路口,苏云说什么也不能让悲剧再次重演。
想到这里,苏云便踉跄着往外跑,用力推开他家二十多年前的那扇蓝漆木门后,果然看到家门口的小路上站满了人。
而记忆中距离家门口七八米远,那棵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的大槐树,上面的枝叶已经被砍光,只剩下了一个十几米高的粗大树干竖立在地上。
此时在大槐树周围,正有四个壮汉拿着大锯,两人一组在贴近地面的位置,卖力气的锯着粗大树干。
苏云定睛一看,发现已经锯了一半多,恐怕用不了多长时间,便能将这棵大槐树给锯倒。
“乡亲们……”
一开口苏云才发现,不知道是因为着急上火,还是之前就已经嗓子出了问题,竟然变得沙哑起来。
喊出来的话,还没有两三百人说话汇聚而成的“嗡嗡嗡”声大。
苏云现在脑海中唯一的想法便是阻止砍树,挽救小女孩的生命,见喊话不行,就用吃奶的力气扒开围观群众,冲了进去。
“停下来!”
一边大喊,一边不顾危险,直接撞向了其中一个正在拿着大锯锯树的壮汉。
下一刻,苏云和壮汉都狼狈地滚倒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即便苏云的喊话声音依旧沙哑,众人没有听清楚他说什么,却因为突然冲出来撞倒正在锯树壮汉的举动,吸引了大部分围观群众的视线。
顿时,那股子两三百人说话汇聚而成的嗡嗡声,也跟着小了下来。
与此同时,另外三个锯树壮汉也停了下来。
而那个无缘无故被苏云撞到的壮汉,则是异常愤怒,起身后就一脸狰狞的骂了起来。
“哪来的野孩子,既然没人教,那我就替你爸妈,好好的教训教训你!”
一边说着,还一边撸起了袖子,抬起手就想用他那沙包大的拳头,往苏云身上招呼。
而此时的苏云,也被撞得浑身酸痛,刚刚站起身来,身体还不听使唤,根本就躲不开那来势汹汹的拳头。
不过,他眼角余光却是看到,被他这么一闹,另外三个壮汉停止了锯树。
他的目的达到了。
即便是被面前的壮汉,用他那沙包大的拳头揍一顿也值了。
所以,看着面前那沙包大的拳头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苏云不但没有露出惊慌失措的害怕表情,反而是跟傻子似的,笑了起来。
这一幕,有不少认识苏云的围观村民都看到了,都不由得一呆。
心想:难不成这小子读书读傻了不成?被打还能笑的这么开心?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被撞倒壮汉的一脸愤怒中,
就在围观村民的目瞪口呆中,
就在苏云成功阻止锯树,发自内心的笑容中,
眼看着壮汉那沙包大的拳头就要落在苏云身上,轻则伤筋动骨,重则骨断筋折。
就在这个危机时刻,被一个身材不高,却无比伟岸的身影给挡住了。
壮汉的拳头,也被这个身影的肩膀给一撞之下偏移了出去,差点一个踉跄再次摔倒。
等这个身影转过身来,苏云才看清这个身影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父亲苏建国。
“你小子傻了,怎么人家打你不知道躲啊!”
这个时候,他父亲还是村里的队长,身材健壮,腰背挺得笔直。
和后世那个整天沉默,身材消瘦,眼中无光,走路蹩脚的佝偻身影判若两人。
苏云还没有从突然见到年轻了二十多岁的父亲的震惊和喜悦中脱离出来,耳边又响起了一个声音。
“建国,你们爷俩是怎么回事?”
“人家是咱们请来锯树的,无缘无故的你们爷俩撞人家干啥,如果不说出个理由来,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说话的是一个脸色有些不好看,身材消瘦,头发花白的小老头,别看平时都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发起火来就没有不犯怵的,连县领导都敢怼。
他就是苏楼村的村长苏恒石。
而那个连续被撞的壮汉见此,虽然脸上依旧愤怒,但却没有继续打人,而是想看看苏恒石这个村长怎么解决。
如果不能让他满意,面前的这树他还不锯了!
这个时候,苏云才从突然见到年轻了二十多岁的父亲的震惊和喜悦中脱离出来,见自己父亲被村长质问,就主动站了出来。
“二爷爷,是我想要阻止锯树,不关我爸的事,因为如果这么下去,有可能会发生人命。”
这个时候,村长苏恒石才把目光看向了在他眼中依旧是小孩子的苏云,严肃的脸上顿时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小云,那你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怎么锯大槐树还扯上了人命?”
“如果说不出个能说服我的理由来,就是你爸在这,二爷爷也照样收拾你。”
如果是在重生之前,苏云肯定会被村长这一番严厉的质问吓的不敢说话。
但现在十八岁的身体里面,却是一个经历了后世大风大浪的四十多岁的灵魂,比这再厉害的局面他都经历过,所以根本就不怵。
接下来,苏云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解释,而是在地上捡了根手指粗细的树枝,蹲在地上边说边画起来。
村长和聚集过来的几个村干部见此,也只能一起蹲下来观看。
“二爷爷,这是我家门口前面东西方向的小路,两边都是房屋,这是大槐树的位置,大门口前面的这一条线,则是刚树立起来的电线杆之间的钢丝。”
“大槐树十几米高的粗大树干,歪倒的最佳方向是顺着小路的正东或者正西,但只要是稍微偏差个二三十度的小夹角,就有很大的可能砸到钢丝,从而带倒钢丝连接的四五根电线杆。”
“而现在围观看砍树的群众有两三百人之多,如果真的发生这种情况,会不会有可能砸到围观群众?是不是有可能出人命?”
众人闻言,抬头看了看头顶斜上方的那根钢丝,脸色顿时都变得难看起来。
之前,他们大多数人都忽略了这根不易察觉的钢丝。
再加上两边都是房子,就几乎将大槐树树干歪倒的方向给限定死了,只能是顺着小路的正东,或者正西。
稍微一个疏忽,还真有可能发生苏云口中砸到钢丝,带倒电线杆,砸到人的事。
连带着父亲苏建国的几个村干部,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后怕。
“危言耸听了吧,我们哥几个锯树没有上千也有大几百了,让它往哪个方向倒它就往哪个方向倒,几乎没出过错。”
这个时候,那个被撞的壮汉,双手抱胸,站在旁边露出了满脸的不以为然。
苏云见村长和几个村干部闻言,露出了犹豫的神色,便赶紧开口说:
“大叔,我情急之下阻止锯树撞你是我不对,但是你能百分之一百保证树倒的方向不会出现偏差?”
“几乎没有错过,那就是出过错了。”
“还有你说你们锯过成百上千的树,那当中有几个有这棵大槐树大?”
“……”
壮汉看着身边那三人环抱的大槐树树干,很想开口反驳,但是几次张嘴,都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一张脸顿时急得涨红。
看着壮汉被苏云说的哑口无言,村长苏恒石笑了。
“小云不错,能想到这么多,便证明你这学没白上。”
“那二爷爷现在就要考考你了,怎么才能避免你说的这种情况发生?”
苏云闻言,便有些诧异,因为他并不认为,能当上村长,活了五六十岁的二爷爷会想不出解决办法。
但是不管如何,却正中了苏云下怀。
这件事压在他心底二十多年,脑海中早就想出了多种解决办法,就算是村长不问,他也得找机会说出来。
“二爷爷,我有上中下三策,不知道您老想先听哪个?”
“哦,那就先说说下策吧!”
村长苏恒石闻言,顿时也来了兴趣,因为他自己的脑海中也只想到了一个主意。
实在是时间太短,再加上没有和几个村里的会计队长讨论,能在这么短短几分钟就想到一个解决办法,已经是他五十多年的人生阅历和十多年村长所积累经验的体现。
所以在听到苏云这个十七八岁的小孩子,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到三个解决办法,心中说不吃惊是假的。
“二爷爷,我的下策是立马组织人员疏散围观群众,特别是在我家门口前面这条钢丝下面,或连着的几个电线杆周围。”
“这么一来,肯定不会发生砸到人的事,但有着很大的可能会在砸到钢丝后,带倒四五个刚刚树立起来的电线杆。”
苏云说完后,村长苏恒石扭头看了看其他人的表情,都多多少少的露出了吃惊神色,便知道苏云的下策和他们想的差不多。
其实这也是村长短时间之内想到的解决办法,但却只是苏云口中的下策。
因此,他就对苏云另外两个中上策更好奇了。
“小云,那你的中策是?”
“中策是在大槐树树干还没有歪倒的时候,先从中间将树给锯断。”
“如此一来,虽然能保全刚树立起来的四五个电线杆,但因为大槐树树干的下面已经锯了一半多,不稳固的情况下,用梯子上到树干中间锯树,即便做了安全措施也有小概率的可能会发生意外。”
一个是保证围观群众的安全,大概率损失四五个刚树立起来的电线杆。
一个是保证围观群众和四五个刚树立起来的电线杆没事,却有小概率会因为爬到中间锯树而发生意外。
两个办法都有得有失。
相比较而言,中策确保了四五个刚树立起来的电线杆,比下策却是要好上一些。
但也好的十分有限。
这个时候,村长苏恒石就更想听一听苏云的上策了。
“小云,赶紧说说你的上策。”
“上策是找来咱们村的电工,让他拿着爬电线杆的工具,爬上大槐树左侧的两个电线杆将绷紧的钢丝给松开,这样即便是大槐树树干歪倒的方向有所偏差,刚树立起来的电线杆也不会有事。”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解决办法,不但简单易操作,还几乎没有任何损失,也最大程度的杜绝了意外情况的发生。”
“唯一有些麻烦的便是:等砍完大槐树后,松开的钢丝需要找专业施工人员重新绑到电线杆上。”
如果说前面说的中下策都是有得有失的话,那么这个上册则是完美的解决了这个问题。
至于松开钢丝后再找专业人员重新绑的问题,这在村长看来又没什么损失,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
原本村长只是打算考考苏云,让他这个发现潜在危险的人在众人前面露露脸,然后他再补充教育一番,结果没想到苏云还给他来了这么一个大惊喜,竟然直接出了一个没有任何损失,堪称完美的解决办法。
因此,村长又重新变成了那个一脸笑呵呵的小老头,不吝夸奖道:
“建国,你生了个好儿子啊!”
父亲苏建国闻言,憨厚笑起来的同时,还用他那温暖宽厚的大手,用力拍了拍苏云的肩膀。
好像是在说:你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