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窑神显灵

但见天际之上。

霞光万道，瑞彩千条，苍穹如洗，隐隐有仙乐萦绕，似有天宫之声垂临人间。

旋即，窑神庙中光华大作，一尊虚化之窑神缓缓显现，其周身环绕五彩祥云，清辉柔洒，光芒晕染之处，天光晦冥，如梦似幻，宛若仙子下凡。

天地因之而寂静，世间因之而灿然。

窑神纤纤玉指轻抬，虚空一招，那一盏天青葵口洗便通灵般缓缓飞起，微微颤动，宛若飞花落瓣，径直坠入她的掌心之中。

窑神垂眸注视，眼底盈满好奇与欢喜，恍若手捧一件绝世瑰宝。

此时此刻。

汝镇之百姓无不激动涕零，仿佛天地俱变，万物皆失。

人群中，孩童仰头而望目瞪口呆，老人则手握拐杖，激动得连连颤抖，年轻的妇女们忙牵起孩子，低声祈愿，神情虔诚。

吴国各地而来的风火仙师们，眼见窑神这位风火仙师之祖显灵，亦纷纷恭敬拜下。

汝镇几千镇民齐齐跪倒，纷纷俯首大拜，声声呼喊：

“汝镇子民，叩见窑神！”

“窑神在上，请保佑汝镇窑火长明！”

“请窑神庇佑汝镇瓷业兴旺！”

......

每一声呼唤，皆如震雷，回响于窑神庙之广场，久久不绝。

窑神的忽然显灵，令汝镇几千百姓无不泪洒衣襟，祷告连连，内心感怀不已。

遥想当年，那场吴越两国交兵，山上仙家和山下王朝尽出，无数修士大战，彼时，汝州之地遍地焦土，生灵涂炭。

正值民生危难，不过二八之龄刚入修行的少女宋意，护佑几百汝州百姓南迁至此，历尽艰辛，方得苟活。

宋意既安顿百姓，又以风火仙师之能，在此开窑烧瓷，传授百姓技艺。

自此。

汝镇渐成吴国瓷器重镇，商旅往来如织，市集繁荣，远近钦慕。

百姓从此安居乐业，壮大家族，因此代代尊崇窑神，将其奉为护镇之神。

虽说时过境迁，如今之司马、李、梁三家和宋氏，渐渐结下了各种恩怨，不过千年以前，三大烧窑家族亦承窑神之大恩。

千年前三家皆为凡俗小户，家族弱小，难以自保。若非窑神庇佑，早已灰飞烟灭。

故而司马、李、梁三家虽与宋氏后人有仇，但是对于窑神宋意，仍是世代感恩，将之奉若神明，岁岁敬祭，不敢丝毫亵渎。

......

“这叫什么颜色？”

窑神款款而问，声音空灵而动人，宛如春水静流。

“这乃天青色。”

宋小小忽而上前一步答道，少女不知何故，心中对窑神有种莫名的亲近。

她抬眸望向窑神，那一刹那，时光恍如静止。

宋小小细细端详窑神，只见窑神面容绝美，神色间透着一股超凡脱俗之意，而那眉眼之间，竟与自己有着几分相似。

窑神亦似在端详宋小小，二人目光交汇，恍若跨越了千年的光阴。

“这天青色由何人所烧？”

她目光如水，柔声问宋小小道。

“是我三叔宋行所烧。”

宋小小脸上满是自豪。

窑神微微颔首，随即环顾四周，目光如秋水晨星，轻声问道：“宋行可在？”

闻此言。

周遭百姓皆面面相觑，四下寻找宋行之身影。

宋小小有些歉意：“三叔今日未在场。”

窑神绝美的容颜，略有几分遗憾，旋即温柔一笑：“汝镇得此瓷，未来可期。”

说罢。

她轻轻将天青瓷递还宋小小手中。

窑神又对着督窑官顾大人，微微欠身一礼。顾大人则神色复杂，点了点头。

最后，窑神终是化作一道流虹，又飞回窑神庙里，融入了窑神像之中。

宋氏族人今见仙族显灵，无不感怀至深，泪落难抑。几位年长的族人老泪纵横，连连叩拜，激动之下，差点为之晕厥。

便是司马氏、梁氏、李氏三家，也是人人俯身跪地，神情肃穆。

汝镇之百姓，此时仍是没有释怀，依旧跪地不起，朝着窑神庙中的窑神之像，磕头不止。

“都起来吧！”

顾大人见状，只得一声清喝，接着朗声道：“宋氏天青瓷既得窑神青睐，汝镇瓷魁之名，须当仁不让！”

此言一出，汝镇百姓纷纷点头称是，齐声呼应。

司马家之瓷，虽有狻猊显灵，然宋家天青瓷之美，更是引得窑神显灵！

二者岂可相提并论？

正当众人热议之际。

一名年少的司马家子弟站出，大声道：“窑神宋意乃他宋氏先祖，此时显灵，是否有偏袒宋氏之嫌？”

汝镇之百姓，一听此言，立时群情激奋，怒视司马家。

若无窑神宋意，就没有汝镇，也没有汝镇这些百姓的先祖，更没有他们这些后人。

汝镇百姓此时纷纷怒骂，声声不满：

“司马家竟这般妄议窑神？”

“司马家竟敢对窑神不敬，真是忘恩负义之极！”

“窑神要是偏袒宋家，汝镇现在还有你司马家吗！”

......

司马大千见状，脸色骤变，对那开口的司马家子弟喝道：

“畜生，住口！”

他声音如雷，旋即重重一巴掌扇飞那开口的司马家子弟，扇得他昏死过去。

他连忙对着窑神之像，倒身下拜：“窑神在上，小辈年轻无状，万万恕罪！”

司马大千此刻怒火中烧，心中早将那个家族子弟，骂了个狗血喷头，当着如此多人对窑神不敬，不仅犯了众怒，更是陷自己家族于不义。

无论是瓷业还是哪一行，决不能落了个不仁不义之名。

他见汝镇上下，此刻仍是众怒难平，又忙对宋氏族众，低头拱手道：

“我司马家心服口服，汝镇瓷魁，宋氏当之无愧！”

此时。

宋氏族人喜极而泣，四下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声，声声如雷贯耳，久久回荡。

汝镇之百姓，也尽皆扬声祝贺。

宋千里开怀大笑，笑声良久，忽又叹道：

“三叔不在，真是遗憾，若他亲眼见此，定欣慰于心。”

此时。

督窑官顾大人再度扬声道：“此番斗瓷，汝镇瓷魁为宋氏，次名司马氏，再后为梁氏，最后则是李氏。”

此言落地。

李氏族中立时哀嚎四起，尤以妇孺为甚，哭声凄惨，站立不支，颓然倒地一片。

官窑之位一失，便意味着李家多年的生计，恐怕就此断绝。

周遭百姓望见李氏族人哭倒一片，也不禁心中戚戚，心生感叹。

瓷业之艰，令众人百感交集。

宋小小闻得李家大片哭声，不禁默然垂眸，低声道：

“若非三叔烧出天青瓷，一月之前，我宋家就是这等情景。”

宋氏之人先前大肆嘲笑李家，然此刻却有些默然，不免生出几分兔死狐悲之意。

顾大人凝眸，扫视宋氏一族，庄重道：

“汝镇自宋意窑神立业，承烧瓷之道，延续千载。今日宋氏即为汝瓷之魁，也需有人担任仙师之位。

宋行今日虽缺席，但不久后，朝廷必将敕封‘风火仙师’之号，享受吴国仙资供奉。”

宋千里脸色大喜，忙不迭向顾大人称是。

顾大人却神色凝重，一摆手，语气肃然道：

“你等需知，五大名窑之位，关乎家族未来。

下一次官窑整顿，形势严峻非常，除非跻身五大名窑，不然其余诸家官窑，虽不至于如这次一般被褫夺官窑之位，却会被合并为一处大的官窑。

此整合之官窑，所获修行供奉远逊于五大名窑。

且在此官窑中，所有匠师仿若困于樊笼之鸟，自由将大受约束！”

顾大人顿了顿，直视宋家众人道：

“宋氏一族，若想于瓷道之上更进一步，如鲲鹏展翅，扶摇直上，还需奋勇而行，定要让汝窑天青瓷成为吴国五大名窑之一！

此乃关乎汝瓷兴盛之大事，切不可掉以轻心！”

宋氏族人尽皆神色一凛。

宋氏虽已是汝镇第一，不过与吴国五大名窑之位相比，仍然是小巫见大巫。

这五大名窑之位，还必须三叔公宋行带领他们去争！

不过。

眼下宋氏之人还是个个喜上眉梢，自先祖窑神宋意之后，宋家终于迎来了第二位风火仙师！

只是所有人心头一愣：

今日三叔公宋行又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