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咱家祖坟冒青烟了

这娘们说话愈发生冷不忌了。

吴巍眉头一皱，径自穿衣下床道：“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

说完穿衣出门，就见堂屋桌上，放着陈杏刚刚送来的白面馒头。

吴巍瞥了一眼，“小了点。”

听得身后的陈杏，看了看馒头，又看了看胸口，忍不住怀疑人生。

杜知青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早饭过后，吴巍赶到城西小作坊时，比往常晚了不少。

杨大宝带着李茂，已经等了半天了。

饶是如此，批发完两驮框的鞭炮，回到小公园门口时，新华书店才刚刚开门。

只是经历了昨天的火爆和口口相传，今天慕名而来的学子更多。

走书店前门，根本没法进人。

只能由赵主任打后门出来，把人绕道带进去。

一天转瞬即逝，新华书店的业绩再创新高。

赵主任的老脸已经笑成了麻花。

好在吴巍的鞭炮摊生意依旧不差，两驮框的鞭炮照旧轻轻松松地出完。

等到四点收了摊，接上杜慧茹，俩口子直奔公社而去。

顺顺当当地办完手续后，吴巍骑着车子往回走时：“要不要回知青点看看？”

杜慧茹摇摇头道：“不去了。红娟离了婚，公社里议论纷纷。我们一块进京，他们也少不了非议，不如不见。”

吴巍点点头。

反正慧茹陪着自己，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公社，已经表明了态度。

至于别人说什么，不重要。

都要离开了，还管别人说什么？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离开公社，二八大杠直奔前塘大队的三姐家。

结果在距离三姐家不远处的汪塘边上，碰到了大外甥于永文。

吴巍刹住车，任由杜慧茹把孩子往后面驮框里一扔，随后直奔三姐家。

永文这孩子天不怕地不怕。

唯独怕他这个混不吝老舅，整个人缩在驮框里，连声都不敢吭。

毕竟他调皮捣蛋的那点事，都是老舅玩剩下的。

爹妈拿他没办法。

但老舅可不惯着他，该骂的骂，该打的打。

所以每回老舅过来，永文是能躲就躲。

可惜躲过了上回，没躲过这回。

不多时，二八大杠一头扎进于家院子里，吴巍才从车上下来，扯着嗓子喊道：“三姐，慧茹来了。”

正在灶房里烟熏火燎做饭的吴秀英，闻声拿着锅铲就冲出来。

顾不上满脸的狼狈，拉着杜慧茹，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直到吴巍提醒道：“三姐，我跟慧茹这会儿过来，可是要吃饭的。”

吴秀英笑骂道；“别说是慧茹来了，就算你来，三姐什么时候少你饭吃了？”

吴巍点点头：“是是是，三姐夫人呢？”

吴秀英拉着杜慧茹坐下道：“年关队里忙呢，晚上准保回来。”

那稀罕的劲儿，连茶水都忘了倒。

吴巍也不拿自己当外人，自己亲自动手，顺便给慧茹倒了一杯。

直到一股浓郁的焦糊味传来，吴秀英方才回过神来：“糟了，我的菜！”

好在只是一锅白菜炖粉条，粉条还没来得及放。

吴秀英大气一松，轻描淡写道：“正好腾出锅来，做点好的，招待慧茹。”

杜慧茹欣然道：“三姐，我替你打下手吧。”

姑嫂俩一搭上手，反倒没有吴巍什么事了。

不仅如此，吴秀英里里外外地忙活，走哪都把杜慧茹带着。

逢人就介绍一番，不厌其烦，骄傲之情溢于言表。

杜慧茹出奇地配合。

毕竟她气质摆在那里，只需要微笑点头，就能让左邻右舍的邻居们赞不绝口，惊为天人。

不多时，于光明打队里回来。

吴巍连忙拆开包红牡丹，迎上前去。

都是老烟枪了，于光明一嗅这烟叶的味道，就脸色一凛道：“行啊，幺弟，鸟枪换炮啊！”

吴巍接着擦亮火柴递过去道：“三姐夫喜欢，我给你留两包。”

于光明美美地抽上一口，转头打发儿子去搬板凳后，才道：“别介，我怕抽习惯了，就回不去了。”

吴巍笑道：“不至于。”

这时，杜慧茹打灶房里出来，落落大方地跟于光明打了个招呼。

惊得于光明连忙站起身来回话应付。

直到被吴巍重新拉着蹲下来道：“三姐夫，你这可就见外了！”

于光明蹲下来，理所当然地道：“等将来慧茹一毕业，那就是国家干部！我不得尊重点？”

吴巍笑了，三姐夫这官迷，上下尊卑，等级观念，已经深入骨髓了。

于是趁机问起道：“三姐夫，现在时代变了，你就不想着，往上头活动活动？”

说话间，于永文拖来俩凳子。

俩人接过来坐起，就听于光明俩眼一瞪：“想，怎么不想？可现在时局如梦如幻，叫人摸不清楚，也看不透彻。”

吴巍点点头：“大趋势自然是要往放开了走，但短时间内可能还少不了走弯路。”

毕竟这因循守旧了多年的思想，不是说解放就解放的。

于光明心里一动：“你的意思是，今后大集体要取消，回到各扫门前雪的模式上？”

吴巍点头：“早晚的事，出不了两年。”

郎舅俩聊了很多。

于光明是越听越心惊，他头一回发现，以前在他眼里不正干的小舅子，竟然有如此不俗的见识。

直到堂屋里油灯亮起，吴秀英招呼着二人道：“快进屋坐吧，一会吃饭了。”

等到吴巍坐到桌前，于光明打屋里拿出一瓶本地特曲道：“今儿难得，咱俩喝点！”

很快，菜上齐了。

四菜一汤，虽然不多，但有鱼有肉，这年头绝对算得上丰盛的大餐了。

郎舅俩推杯换盏，直到酒过三巡。

吴秀英这才问起道：“你在县里折腾这些日子，路费凑得怎么样了？”

一听这话，吴巍当即从军大衣的口袋里，摸出好几沓票子，往桌上一拍。

看着散落开来的一沓大团结，外加另一沓零票子，以及各种粮票，吴秀英当场石化。

就连见过世面的于光明和杜慧茹，也没好到哪里去。

直到于光明问起：“幺弟，这得有小一千了吧？”

吴巍点点头。

九百六十多，可不就是小一千块钱么？

回过神来，吴秀英冲着老家的方向，双手合十碎碎念道：“咱家祖坟可算冒青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