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为他人感到无愧

“唔……”

二楼，阳光明媚洒在床上，和煦又温暖，色子悠悠转醒，她睁开眼，有些朦胧地坐起身，看向四周。

“好舒服，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放松了。”

色子已经记不清上一次这样轻松的休息是什么时候，再次体验，这种能毫无顾虑地睡上一觉的美好竟让她有些想哭。

“之前发生的事情还是太多，根本根本来不及没有消化，而且我现在身无分文，得想办法和宁砚打好关系，让他再多收留我一段时间。”

收拾好情绪，色子起身走出房间，来到卫生间，用凉水洗脸清醒一下：

“宁砚似乎对我之前的事情并不在意，甚至是来历都毫不在乎，虽然不清楚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但可以的话，还是希望能和对方打好关系，看看能不能继续在这里暂住。”

心中做好计划，色子就见一旁置物架上摆放着一条毛巾和全新牙具，这些东西昨天并没有出现，看样子应该是今天摆上来的。

“这是要给我用的吗？还真会照顾人呢。”

回想起昨天和宁砚的相处，想到他虽有保持，但无微不至的照顾，心中不禁升起一丝好感。

打理好一切，色子下楼，就见宁砚坐在吧台，桌上正摆着两盘三明治。

“呦，早。”

“早，看样子你休息的很好。”

“当然，比预想的还要好。”

色子招手示意早安，衬着阳光，尽显少女的青春，与昨日的恍惚模样判若两人。

“那就好，只是这身衣服却是不太合适。”

宁砚嘴角翘起微微点头，他将一盘三明治推给色子，笑得很倦。

“这是给我的吗？谢谢。”

色子谢过宁砚，拿起三明治就吃了起来，嘴角微微翘起：

“好吃。”

面包外焦里软，夹着最新鲜的罗马生菜，还有鸡蛋，培根和煎鸡排和番茄酱，断面食材分量满足，层次分明，溏心蛋的光泽宛如点睛之笔，一口咬下去，让人口中充满幸福。

“当然，这可是我开店的根本，也多亏我有个好老师教我做饭。”

听闻夸奖，宁砚倦怠的脸上终于显露出一丝真挚笑意，早在三年前修行时，自己道法精通却无法入道，空有一身无法使出的本领，师父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就带着他学习做饭。

修道一年，做饭两年，师父的厨艺精通巧妙，虽然没能让宁砚入道，但还是把一身好厨艺交给宁砚。

“慢点吃，别噎着了。”

色子吃得很快，片刻功夫就把一般三明治吃下，让宁砚都感觉有些嗓子发干。

“因为太好吃了，我已经好久没吃过这些东西了。”

色子舔舔手指上残留的番茄酱，意犹未尽。

“那也慢慢吃，我给你弄点喝的，可以喝咖啡吗？”

“咖啡的话，就不用了吧，毕竟这样白吃白喝，我也会过意不去的。”

色子眼神飘忽不定，最终没有答应，看着对方那副样子，宁砚不禁有些好笑：

“那就当是我练手试做一份吧，毕竟接下来一段时间我要留在现世，得先把手感找回来。”

宁砚转过身，从吧台后的橱柜中翻找，拿出一罐贴有“单品美式”的咖啡豆。

“听你的意思，那种地方你还打算回去吗？”

色子抬头，有些不解。

“可能以后要回去的，不过并不是现在。”

宁砚取出些咖啡豆放入烘焙机，设置好程序，慢慢的，一股略有酸涩的焦香味散开，沁人心脾。

“为什么还要回去？你应该知道那种地方很危险吧？”

色子不解问道，宁砚将烘焙好的咖啡豆取出，放入磨豆机研磨：

“有些事情虽然危险，但也需要我去做，也只能去那里做，比如修行，比如赚钱，而且，我想去看看那个带你出来的老先生是否活着。”

此话说出，气氛顿时冷下几分，看着咖啡粉研磨完毕，宁砚取出，将咖啡粉放入粉碗，挤压平整扣上咖啡机，设置压力和水温，不一会儿，就接上了一小壶浓缩咖啡液。

“他会活着的，对吧。”

等一切噪音消失，色子这才开口，声音低沉。

“一定会的，那老先生和我活过，后会有期。”

宁砚把萃取的咖啡液中兑入热水，倒入杯子递给色子。

色子拿起杯子，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口，看着杯中咖啡，微微抿了一口：

苦，入口的瞬间，满脑子都是这种感觉，让舌头有些发麻，但不同于印象中的苦，这种苦味很清爽，也没有想象中碎渣的口感，就像是呼吸一样，在口腔里慢慢散开，很快，烘焙的香气浮现，让人心旷神怡。

“能活着真是幸福啊。”

色子放下咖啡，衷心感慨道。

“当然。”

宁砚认同回应，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是想要在这里再住一段时间，还是另有打算？”

问及此事，色子顿时看向宁砚，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些迟疑答道：

“可惜你这样大的店，或许并不需要一个新员工，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在你这里租住一段时间，期间我会外出打工自负开销，不会跟你添麻烦的。”

她说得很诚恳，让人很难拒绝，但宁砚并不这么想，他的注意力被放在另一个地方：

能轻易说出这种话的人往往经历过比当下更糟糕的事情，让他们学会取舍，懂得分寸，知道如何含蓄地得到名声与利益。

不过这些事情并不能决定一个人的本心，只是表明色子的身份也并不是她所表现得那么单纯，原本我认为她能离开赤月之里只是侥幸，但现在看来，恐怕也并不简单啊。

“其实你根本不需要这么做，在你之前，那个老先生帮你支付了一大笔钱，让我帮忙照顾你，你要是有困难尽管开口，可不需要为了什么人情世故苛待自己。”

“唉？”

闻言，色子一愣，这种听上去像是保养的发言究竟是怎么回事？

“虽然你觉得自己的行为对我而言会很冒犯，但这也只是你的个人看法，我对此并不介意，毕竟是那老先生的嘱托，我难以违背。”

“原来是这样……”

色子喝着咖啡，眼神黯淡，每次听宁砚提起那个老先生，她就想到对方的女儿，心中便生出淡淡的愧疚。

“如果觉得心中有愧，那就更要好好对待自己，老先生做出这么多，肯定是不希望见到女儿的朋友因为自己深受困苦。”

宁砚说完，二人就陷入漫长的沉寂，许久，才听到色子的回应：

“我知道了，如果以后你要去那里，也请再把我带上，我要亲自去向那老先生道谢。”

“那可不行，你本身并非奇人，哪怕有我一并过去，本身也并不符合规矩。”

宁砚拒绝道，奇人之间有着明确规定，不能对外泄露与奇人相关的事情，同时也要防止任何会泄露洞天福地信息的途径。

正是因为这种规定，宁砚在赤月之里时才没有第一时间选择帮助那老先生，哪怕后面知道色子是人类身份，宁砚也没有义务去搭救，即便宁砚知道他不去搭救色子最终会被惨死分食。

因为这是被默许的，比起一个失踪的人，与可能造成整个社会的恐慌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那我就来做这个奇人，虽然这听上去很不理智，但我就是想这么做。”

面对宁砚的否认，色子拍桌而起，几乎是厉声反驳宁砚。

“为什么？”

看着色子，宁砚问道。

“因为在见到你们之前，我从被这么善待过，虽然我有家人，但她们都在有意忽略我，我也是因此离开，这才有了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色子缓和情绪，随后坐回座位，开始说起自己之前的经历：

“那个老先生我还未曾见过，但按你的说法，是他带我离开，要不是因为我，他们父女二人早该离开，而不是现在这样……”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他对你而言他是救命恩人，但对我而言又何尝不是呢？”

宁砚点点头，他明白色子的感受，那种得到弥补和关怀的感激会让人铭记一生：

“明明只要我拒绝去帮这老先生，眼前的一切就不会发生，我也不会对他产生敬意，可是我最终还是去做了，从他以一个妖怪的身份，一个父亲的身份去拯救一个原本素不相识的人类开始，那种难言的感觉就随他传递下来。”

宁砚说着，一口气喝完杯中咖啡，润了润嗓子，道：

“人活一世，半生为人，半生善己，无非是纠缠不清的爱恩情仇缘义忠，但大道至简，无非就是一句话：施以青睐于人，回以无愧于心。”

话音刚落，二人又是一阵沉寂，色子的呼吸声都显得十分清晰：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早熟了吗？我都感觉自己已经老了。”

色子看着宁砚，眼中有着惊诧，不解，以及难以置信，有随着她一抹笑意尽数消散。

“没办法，做奇人的就喜欢这样繁文缛节，明明几句话能说清楚的事情，却能用数百字说得云里雾里。”

色子笑着，宁砚也笑着回应。

“我明白，那就按你说得来，这些事情我不会去主动掺合，既然你这边没什么介意，那我希望可以先暂住几个月。”

“乐意至极，我也需要个可以陪我说话的人，不过在此之前，你还是把自己好好打理一下，一直穿着这一身在我店里晃荡，也是在是不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