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出狱

“宝,坐牢的感觉怎么样?”

“有没有混成女老大?”

林雾刚从监狱大门走出来,迎面就砸来这么两个神提问。

身体肌肉条件反射的绷紧,站成了回答问题时的标准立正姿势,她粗着嗓门喊:“报告!不怎么样!”

“没有混成女老大!”

等说完了,她才恍然反应过来。

她出狱了。

不用再这样不敢迟疑一秒钟的回答问题了。

眼前那双原本笑着的眼睛瞬间变得通红。

好友阮七七猛地上前几步,狠狠地将她搂进了怀里。

胸膛结结实实相撞的感觉撞出了林雾憋了整整三年的眼泪。

她肆意又自由的痛哭着,听到阮七七破口大骂:“妈的,那个杀千刀的富家女,凭什么她撞死了人,却要你来顶罪?”

“该受这份折磨的,明明是她才对!”

“宝,你真的瘦了好多,肋骨咯得我生疼。”

林雾抱的她更紧了。

像是在确认这一刻不是做梦。

哭够了,她急切的问:“我奶奶呢? 七七,她手术成功吗?”

“让你拿我手机卡假装我跟她常联系,你有没有照做?”

“她识破了吗?”

阮七七身体僵硬了一下。

勉强笑了下,她拿起一个袋子:“我上网查了,出狱当天必须得从头到脚换一身新衣服才吉利,走,我们先去车上换。”

“进去前你不是还委托我假装你跟那个渣男分手吗?”

“我办得可好了,不仅把他蹬了,还定期发你出去潇洒的朋友圈给他看,我……”

“阮七七,我在问你奶奶的事。”

林雾难得用带点凶残的眼神看向阮七七。

这是她在狱中养出来的。

在她睡过厕坑,挨过黑棍,受过群殴后。

她学会了以暴制暴。

用最阴暗的一面保护自己的安全。

阮七七显然没见过这样的林雾。

直接被吓住了。

支吾了半天,才小声道:“奶奶死了。”

“手术很成功。”

“我本来瞒得很好的,可那个该死的富家女告诉了奶奶你坐牢的事儿。”

“奶奶为了给你平反,不停地上访。”

“市级不行,她就去省级,可……”阮七七哽咽,“可那家人实在是太欺负人了,他们担心奶奶会把他们女儿的丑闻闹大,干脆反过来告奶奶诽谤。”

“还用你收了的那一百万讥讽她,说她身体里换的那颗肾是用他们的钱买的,想帮你平反?”

“可以,有种就先把那颗肾还回来。”

阮七七捏紧拳头哭,“奶奶一生傲骨,哪里受得了这种刺激。”

“走投无路,干脆跑到抓你的警局前挥刀自杀,她临死前,硬是将那颗肾取出来,放在了那封陈情书上。”

“我,”阮七七哽咽,“我赶过去的时候,奶奶已经走了。”

林雾从未像此刻这样痛恨过自己。

痛恨自己的不设防,痛恨自己的烂好心。

浑浑噩噩地被阮七七载到了一个高档墓园。

她看着面前那座可以称之为豪华的坟墓,脑子里反反复复的回放着她三年前第一次见到那个所谓的富家女——贺妤白时的场景:

那是在一处悬崖边。

贺妤白因为跟人撞了车,头破血流。

对面的车已经滚下山崖了。

她命大,堪堪卡在了石缝上。

摇摇欲坠。

只要路过的林雾心里迟疑几分钟。

或者没有那么丰富的急救知识。

贺妤白就会随着石缝裂开,跟着车一起葬送在崖底。

那么今天的她,今天的奶奶,就不必承受这些。

可她就是该死的烂好心了。

她想,那是一条人命。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这是不需要思考就该做的事儿。

于是,她把贺妤白送进了医院。

于是,贺妤白的父母为了表示感谢,给了她一张有着一百万的卡。

她不想要的。

可她奶奶等着做手术。

她当时想,就当是她借的。

举头三尺有神明,这是老天爷给她的好报。

于是,她接了。

然后,在奶奶动手术的前一天晚上。

她被那对夫妻以敲诈勒索一百万元的罪名威胁。

她到现在还记得那对夫妻是怎么说的:

“囡囡啊,叔叔阿姨也不想为难你的。”

“但车祸现场当时只有你一人路过,还是徒步,附近又没有监控,这么合适的条件,我们只好为难你替我们家宝贝顶罪了。”

“敲诈勒索一百万十年以上,违反交通运输管理法规致人死亡才三年。”

“你自己选一选。”

“叔叔阿姨可以给你几天的考虑时间,但你奶奶的手术时间可等不得哦。”

“三年换一百万,多划算的买卖嘛。”

林雾当时刚考上硕博连读。

三年换一百万,对她来说,是亏本买卖。

她什么都没说。

拿着偷录的手机录音和当时的车祸现场照片果断去报警。

她以为,她读了这么多年书。

足够保护自己的合法权益不受侵犯。

可她的手机在路上被抢了。

家里奶奶攒钱给她买的笔记本也被洗劫一空。

包括她备份的云盘,里面也空空如也。

这时候她才恍然想起来。

那个叫贺妤白的千金大小姐。

开得是一辆她就算气运鸿天,拼搏一生也买不到的定制款跑车。

而她知道这车,还是通过短视频。

阮七七跪在地上。

用袖口擦了擦那像是汉白玉做的墓碑,“奶奶的死在当时很轰动。”

“我本以为,多少可以闹出点舆论来。”

她冷笑,“可他妈的最后连地方新闻都没上。”

“我跑去贺家讨公道,贺家就抬出这个豪华墓地来打发我。”

阮七七笑得讽刺,“说是他们贺家信守承诺,答应你给奶奶一百万一定会给,既然她活着受用不了,那就死了用吧。”

“几十万的墓地,也够奶奶在地府风光一把,当回人上人了。”

林雾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块碑。

见上面奶奶的照片已经皱了,笑着的脸像是在哭,她轻轻摸了摸。

用力撕了下来。

小心翼翼地放进胸口的口袋里。

蹲下身子,她开始找骨灰盒存放的位置。

远处忽然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林雾透过高低错落的松柏树看过去,视线还没凝实,瞳孔就因为太过熟悉那道高大身影而急剧收缩。

阮七七跟着看过去,“蒋惑?蒋渣男?怎么是他?!”

“今儿真够寸的,我接你前才刚替你发了朋友圈,说你高调回国,必将夺回属于你的一切,还附了一张帅哥陪同的照片给他看,现在倒好,直接撞上了,这地儿我上哪儿给你找个同款帅哥去?”

阮七七扫了眼旁边墓碑。

是个活挺大岁数的大爷。

猛地打了个寒颤。

阮七七赶紧摇了摇头。

下意识就想拖着林雾往墓地后面躲。

林雾还在看着蒋惑。

三年不见。

他变了很多。

不再穿以前她总会让他买的那些潮牌衣服了,一头中长卷发也剪成了贴着头皮的寸头,包括她以前去庙里给他求的平安符,也不再戴了。

视线不自觉地停留在那修长的脖颈上,见上面空空如也,只有两页半敞着的黑衬衫领口,她往下滑了滑,看向了他身上穿着的那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

见有一只显得特白嫩的小手突然挽上了他的手臂,略带娇俏的喊他:“阿惑!”

林雾神思一震。

一直翻涌在心底的浓仇突然间就涌成了巨恨!

是贺妤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