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大学时，薛尚冬听说过隔壁宿舍的人喜欢半夜溜出去做大保健，但他一直认为这种在封闭空间里，陌生人之间进行的亲密行为具有潜在的危险性，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无论是对他人还是对他自己，所以他从未参与其中，以至于薛尚冬听见老王的话时满脸的错愕。
“有没有可能是他瞎填的电话号码。”
“怎么可能每一次都正好蒙到你的电话号码。”
薛尚冬感觉周泽宇说这话的时候，口气稍有些不耐烦。老王眼神扫过周泽宇，周泽宇闭上嘴不再多说话，但眉毛皱得更厉害了。
两人最后也没从他这里问出什么来，只是让他保持手机畅通。
“你上下班是什么时间，我们尽量挑你上下班的时候给你打电话。”
两人走后，薛尚冬看了一眼墙上时钟的时间，已经11:40，再过二十分钟就要吃中午饭了。他一出门发现小组长跟个木乃伊似的以僵硬的姿势站在了门口，眼睛里射出犀利的光。
“你去嫖娼了？你一个大学生找不到女朋友？我告诉你！要是违反法律你立刻给我收拾东西滚蛋！我们这里留不了你！”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小组长没有听他的解释，直接转过头往前走，他还想冲着小组长的背后喊，却被一直站在门旁边，挺直脊背的冷美人冰冷的眼神扫过，小组长用要将地面震碎一般的动静大踏步着离开，冷美人踩着高跟鞋也以一定的频率走远，只留薛尚冬一个人站在原地，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无妄之灾也不过如此，薛尚冬能够感知到厄运，却不知道是谁对他存在具体的恶意，他不是个喜欢惹是生非的人，但难保他的行为不会碍到别人的事。
“小薛啊。”
薛尚冬回头，看到安雪涛站在他的身后，安雪涛所在的质量工程师办公室就在该楼层另一侧，他应该是听到了小组长的声音出来了。安雪涛的微笑里充满了中年人的市侩，但向下耷拉的眼睛和浓眉又让人联想起等待人喂食的流浪狗，莫名让人感到焦躁。
“你别跟你们组长生气，他就是性子有点急，人还是挺好的。你是12月22日那天来的是吧。”
“对。”
“那天你们课的一个组长被室友从总部大楼上推下去了。”
“啊？”
安雪涛看他脸色变了，以为他是被吓到了，顺手捞过他的肩膀，对他说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据说两个人迷上了同一个女人，那天晚上也不知因为什么，两个人就吵起来了，还约了在外面打架。其余五个同宿舍的都以为他们只是闹着玩，谁知他们到了总部大楼的最高处，一个人就把另一个人推下去了。你不要不信啊，住在一起的人因为一瓶辣酱就弄死对方的也不是没有。出事那天晚上，所有的组长都被叫去连夜培训。虽然我不知道培训的内容，但是第二天一早，就有一半以上的组长打了辞职报告，他们说的绝不是什么好事。大家压力都大，你是年轻人就多担待点。”
“我没什么事，就是感觉挺莫名其妙的。”
得知差点成为自己室友的男人的死因，薛尚冬没什么实感。他和那个男人不认识，只对他会随着咄咄逼人话语抖动的脸上的横肉和坠落在地时露出的松垮的红内裤有点印象。他对死亡的感觉有些迟钝，毕竟很多时候，他人死亡到来之前他就有感觉，死亡的那一刻就像靴子落地。
“小薛啊。”
安雪涛欲言又止，他脸上的肉都堆在了一起，好像下定了决心才说道：“我看你最近总是跟林梓涵那姑娘在一起，你们俩个关系蛮好的。”
“我们是朋友。”
那次火灾之后，林梓涵和他的关系就亲近了不少，中间林梓涵还找他帮忙组装了一个简易书架，因为需要钉几种不同的螺丝进去，组装的时间比薛尚冬预计的要长上不少，等他帮忙把林梓涵的书摆上，时间已经到了第二天的两点，他从林梓涵家出来时正碰到安雪涛加班回来。
“这个姑娘挺爱玩的，光是我看见的就换了三个男朋友，一个带着五十万的劳力士，一个长得跟舞台上的明星似的，还有一个长得比不上前两个但性情蛮好，每次来都带着做好的饭。”
怪不得她洗手间的柜子里有手动的剃须刀片，还有电动剃须刀。薛尚冬只是微笑，他对林梓涵没有那种念头。
“你不要被这小姑娘干干静静的样子迷惑了，之前你们公寓里有个人跟她关系很好，姓牛，叫什么……就叫小牛。我一直以为小牛是她的男朋友，两个人成天同进同出的，但是没过多久她就把人家踹了，那个小牛为了她工作也不要了，钱也都花出去了，最后什么都没有了，惨得嘞。”
安雪涛以一种过来人的成熟姿态重重去拍他的肩膀，说道：“你还年轻，女孩子见得多了，就感觉没什么了。”
在接下来的几天，安雪涛对他的关照仍然影响着小组长，但小组长却掩盖不住对薛尚冬的厌恶，他好像坚信薛尚冬一定犯了错，会拉他下水，让他失去现在还算清闲的工作。就算他能确定薛尚冬没有嫖娼，仍然不会减少对薛尚冬的厌恶。从薛尚冬被警察找上的那一刻，他就认为薛尚冬太麻烦了，没有薛尚冬就没有麻烦。
小组长不敢直接找薛尚冬麻烦，他就开始变本加厉低训斥薛尚冬身边的人，和薛尚冬中午一起吃饭的人，问薛尚冬如何操作pad的人，甚至蔓延到厂区里站到薛尚冬旁边的人。好像薛尚冬是什么不得了的病毒，只要粘上他就会出问题。这么几次，周围的人也怕惹上麻烦，开始远离了薛尚冬。
孤立对薛尚冬来讲算不上大问题，他因为体质的关系数次面临差不多的情况，他上班本来也不是为了交朋友。但是到了1月10日，他拿到工资单的一刻，发现自己的绩效是0。绩效工资低，计算加班工资的基数也会变低，薛尚冬第一个月拿到手的工资刚过三千。
如果拿这笔钱交404公寓的押金和下个月的房租，他就要不吃不喝不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