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梓涵在往前走,他在往后退,他的腿撞倒了身后的塑料四角蓝色椅子,他慌忙转身扶起椅子的样子窘迫的要命。蓝色塑料椅子是他捡别人搬家不要的东西,他的房间里除了公寓配给的床桌椅柜,只有这一个家具,他好像彻底脱离了世俗的趣味,心甘情愿为自己所信仰的牺牲。
林梓涵心中充满了不忍,之前对他积攒的怨气渐渐被压制,她不能看他轻易落入别人的陷阱,因为她深知陈梦蕊的手段,她曾经近距离地领教过,为此她决定暂且不追究薛尚冬带陈梦蕊去炒粉摊的事。
“你是不是救了陈梦蕊?她看起来是不是很可怜?你以为你是救世主,能够解救一个女孩于水火之中?她只是在欺骗你。”
薛尚冬愣愣地看了她一眼,好像被她咄咄逼人的样子吓蒙了,随后他低下头说道:“就算是骗我,我不也没什么好骗吗?”
薛尚冬的声音里有一种认命似的阵痛感,他坐在蓝色的椅子上轻轻扭动下身体,现在他连精神都懈怠才来,脑壳里涌出一种凝滞的钝痛,疲累也从毛孔里涌出。他感觉很渴,却找不到一直放在桌上的水瓶,这让他伸手的动作变得像溺水的人在划水,他索性抽回了手。
“你说她骗人,可我见到的她只是一个深陷困境的普通女孩,和需要帮助时的你一样。”
“你竟然拿她跟我比!”
林梓涵好像经受了巨大的冒犯,整个脸都涨红了。林梓涵看他一副不知深浅的样子,心中变得又痛又急,脱口而出一连串的控诉。
“陈梦蕊也曾在815的前住客面前装可怜,利用完他就像丢弃垃圾一样舍弃了他。最后他就是死在了这个房间里!你是一个特别好的人,我不能看着你也遭遇这么悲惨的事。”
“谢谢你,但是我需要钱,我的妈妈和弟弟都需要我养活。如果有人愿意给我介绍一份工作,就是有风险我也想试试。”
“你一个大男人还指望一个女人养活!我真是看错你了!你一定会为你今天的决定后悔!”
林梓涵摔门而去,最后胡搅蛮缠的样子让她平日的清纯荡然无存了。薛尚冬知道,他对林梓涵、陈梦蕊都没有那么重要,他的家人才会将他放在心上。
薛尚冬还是很渴,他继续找他的水瓶,那是一个紫色的塑料水瓶,高中时妈妈给他买的,因为一直没用坏才用到现在。
他忽然找不见水瓶,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他坐在塑料椅子上回忆,他记得早上他带着桌上的水瓶出了门,中午到司机驿站还用水瓶接了水,在车上等陈梦蕊的时候,他还喝了水瓶里的水。后来他去吃炒粉的时候,就不记得把水瓶放在哪里了。他下车时检查过车上,确定没有把任何东西落在车上。难道时是为难陈梦蕊的恶少看必须要放他们走,放不下这口恶气,为了报复拿走了他的水瓶?
谁会做这么无聊的事,也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就算是他自己,也不会把用了多年的水瓶珍视。时间已经过了零点,再不睡觉就要影响明天的工作了,薛尚冬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之前应急用的矿泉水瓶,他到走廊里接了水来喝,这时他的手机再次震动了。
林梓涵发来了语音,他本来想回到房间再听,却顺手点击了播放,为了不吵到其他人,他快走几步来到了电梯旁边的应急出口,还顺手把门带上了。
“刚才我对你的态度不好,我郑重跟你道歉,我只是太担心你了。815的前租客真的被她害得很惨,她让那个人给她写了很多东西,最后却一分钱都没有给他还让他惹上了官司。否则他最后怎么会饿死在房间里。”
“饿死?现在还会有人饿死吗?”
“他没有钱,又生了病,就算要出门乞讨,也要有爬到楼下的力气才行。”
“那个人年纪很大吗?”
“跟我同岁,去世的时候刚大学毕业不到半年。你为什么这么问?”
“他当时为什么不求助?公寓每天都有打扫的阿姨,就没有管他吗?”
这是薛尚冬难以理解的事,他也有感觉“死了的话就好了”的时刻,就像看到一直需要用手机的人,看到电量一直在掉却懒得去充,但是到了手机快自动关机的时刻,为了接下来的使用还是将其插到了充电线上。
“清扫的阿姨只会清洁地面,收掉垃圾,他在床上一躺,被子一蒙,谁还知道里面的人是死是活。再说,公寓也不介意我们的死活。要是公寓早发现他的异常也只是着急赶他出去。”
“那他也不至于惹上官司,陈梦蕊让他写的东西不合法吗?他是一个大学生,应该能判断哪些东西能写哪些东西不能写。”
“据说那个人本来就有点工作上的麻烦,陈梦蕊让他把工作上的烦恼写出来,惹恼了公司,公司就找机会告他诽谤。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总之他是个特别老实的人,才会轻易被陈梦蕊这种女人的谎话欺骗。如果是我,绝不会为了钱而骗你。”
薛尚冬想相信她的话,正如他想相信陈梦蕊的话一样,即使看到那么多可怕的事,他仍然相信人性中有善良的一面。但是他也看见了,今天的陈梦蕊和林梓涵都厄运缠身,陈梦蕊走过的地方,地面上会留下一条长长的水渍,他就是沿着这条水渍在酒店里找到了陈梦蕊,她身上也总是弥漫着海水一般的气息。
而从首次和林梓涵见面起,她的身边就一直萦绕着茉莉的香气,茉莉香气的浓度会随着她的情绪的波动而变化,就像花朵在凋谢之前最后留下的一抹香气。
“诶?小薛,你怎么站在这里啊。”
薛尚冬从应急出口出来时,正碰到了带波波回来的安雪涛,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颇有姿色的年轻女人。安雪涛和女人一人拉着波波的一只手,波波不自然地扭动上身,活像个被牵线的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