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吐物散发的呛鼻子气味让薛尚冬差点吐出来,但他又不能不管安雪涛。薛尚冬一只手掐着自己的鼻子,一只手拖动安雪涛,安雪涛重达九十公斤,他只能屏住呼吸,两只手从安雪涛腋下穿过,将安雪涛扶到了床上。
除了被安雪涛吐脏的上衣,薛尚冬的身上也粘到不少秽物,他来到安雪涛房间的洗手池旁清理秽物。他才想起自己可供换洗的衣服都在815房间里,他现在回不了815,也不能不经安雪涛的同意穿安雪涛的衣服,而且安雪涛的衣服他穿着一定肩短肚子肥。他只能先去洗手间里拿出纸巾将衣服表面的秽物擦尽,他将脏纸巾扔进刚才装周黑鸭的塑料袋,但他身上呕吐物散发的恶臭气味仍然很浓。
薛尚冬把装满脏东西的袋子扔到了门口,陈梦蕊正好开门扔垃圾,她仍旧穿着家居睡衣,戴着黑框眼镜,她也看到了薛尚冬,但还没说话就被刺鼻的味道熏得眉毛跳动。
“你喝酒了?还吐了自己一身?”
“不是我!是安哥。我只是在扶他的时候被他吐了一身。”
“你快点回房间换件衣服!臭死了!”
薛尚冬站着不动,脸上有说不出来的尴尬,“我因为没交房租被赶出来了……”
陈梦蕊竖起眉毛说道:“是黄毛给你赶出来了?你上个月是22日来的,今天才刚22日,他用得着这么着急吗?他也没有权利不让你回房间拿东西,你可以报警。”
陈梦蕊本就因李睿哲说她太吵而对李睿哲颇有微词,脑子里瞬间飘过黄毛的好几宗罪,唯独忘了她自己才是让薛尚冬险些露宿街头的罪魁祸首。
“你到我房间里来一下,我前男友有两件衣服你应该能穿。”
虽然穿陈梦蕊前男友的衣服有点尴尬,但以他现在的状态实在不是考虑面子的时候,薛尚冬顺手要带上了安雪涛房间的门,陈梦蕊却一个健步冲过来按住了他的手,低声说等等。
“你只穿毛衣出门吗?你的大衣放在哪里?”
“落在里面了。”
薛尚冬这才想起他的大衣还挂在安雪涛房间的椅背上,他重新回到安雪涛的房间,拿起搭在椅子上的黑色大衣,看到袖子上也沾到了安雪涛的呕吐物,他再次回到水池旁将袖子冲洗干净。他清理干净后看见陈梦蕊正在关放在床旁边的宿舍小冰箱门。容量不到60L的小冰箱被陈梦蕊的身体挡住了,如果不是听见冰箱门关闭的声音,薛尚冬甚至不知道陈梦蕊在干什么。
陈梦蕊解释道:“冰箱门没有关紧,这么开着冰箱门冰箱该坏了。”
两人离开前,又检查了一遍房间里,毕竟两人都没有817的房间密码,离开了谁也回不来,陈梦蕊还将一个枕头垫在安雪涛的脖子下面。
“我怕他睡着了再呕吐,这么做能防止他被自己的呕吐物噎死。”
两人再次确认没有遗落的东西后,这才离开了安雪涛的房间。薛尚冬跟着陈梦蕊进入她的房间814室,房间整体的装饰仍然是有些撞色的INS风,甚至比上次看到还要夸张,床旁边桌子下的那块空地铺了一张玫瑰红色的地毯,上面还摆放着两个海蓝色的懒人沙发,架子上的海豚摆件不见了。
陈梦蕊拉开靠着墙的木质衣柜,里面挂着一套套放在透明防尘罩里的闪亮礼服,陈梦蕊胳膊一伸将它们往旁边一推,她从最里面拿了一件棕色的毛衣,一件浅灰色的外套,两件衣服都不是高级品,但浆洗的很干净,也熨烫的极为平整。
薛尚冬接过衣服却没有动,问道:“这么珍贵的衣服我能穿吗?”
“没关系的,他不会再回来了。”
陈梦蕊的表情很落寞,她的手还回味似的抓住毛衣的袖子,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失态,她才松开了手。
薛尚冬在洗手间里很快换好了衣服,放在衣柜深处的衣服有股樟脑球味,让他的鼻子有些痒,头也感觉晕晕的。他从洗手间出来的一刻起,陈梦蕊的视线就在他的身上凝结,他能感受到,陈梦蕊透过他看到了别人。
“你就在坐在我家沙发上休息到早上。本来今晚我要赶稿也不打算睡觉。”
薛尚冬很想拒绝,他一个大男人因为没有钱被赶出房间,在一个女孩房间里的沙发上勉强过一夜,说出去都要让人笑掉大牙了,但外面还下着大雨,他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更何况他的眼皮更沉了,一种难言的疲惫在他的身体里蔓延。可能是因为他换了干净整洁的衣服之后,又坐在软塌塌的懒人沙发上,陈梦蕊没有开灯,而是点了一根放在苹果形状碗里的短蜡烛,房间笼罩在一股暖融融的光线之中。
在薛尚冬开始上下眼皮打架后,陈梦蕊问他:“你和安雪涛关系很好?你的小说里都没提起过。”
“嗯……没有特别需要记录下来的事就没有写。”
他的小说分两条线,一条从他学生时代讲起,一条讲他到意城以后的所见所闻,他最近认识的人好几个都以化名出场了。
“不写下来怎么会知道重不重要,可能你写完就发现这些人身上有你想书写的故事。我昨天晚上话说的太重了。你写的东西绝不是一无是处,只是这不是我一个人品牌,我要对整个工作室负责,现在有比你的文章更适合的稿件。我再仔细看看告诉你怎么改,争取下个月让你的小说上线。”
“嗯。”
薛尚冬其实还想说类似“可能我的实力还不足以发表”的场面话,但是话语到了嘴边却消失了,他已经困到没法说话,就连陈梦蕊的话也听得断断续续。
“没有写不出文章的人……就像你之前告诉我的。如果一直奔跑的太累,就停下来歇一歇。
薛尚冬的位置与陈梦蕊相对,他变沉的手臂耷拉在懒人沙发旁边,耳边回荡着陈梦蕊坐在床上啪啪敲她电脑的声音。他的身体已经和懒人沙发融为一体,深深地陷入了进去,一直到他听到一阵巨响。
砰砰砰,砰砰砰。有人在用大力去敲陈梦蕊的房门,薛尚冬感觉耳膜都要被这声音震碎了,他勉强睁开眼睛,头炸裂般的疼痛。陈梦蕊的双手枕在已经合上的笔记本电脑上,她也趴着睡得很沉,还没有被敲门声惊醒。
外面天光大亮,薛尚冬倒吸一口凉气,他一定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