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济心已经穿戴好了朝服并玉带了。平时在家中经营时,因为要时常上山采药,便只穿粗布便服,头发也只以布条绑成马尾。而今进宫做事,就必须按规矩打理。
赤月国的女子负责社会运转的方方面面,因此大多数都不必以色侍人,也就没有涂脂抹粉的习惯。只是为了礼仪和活动方便,通常是把长发编好、绑好或盘在脑后。除了地位特殊且尊贵者戴有宝石头冠,一般人也不需佩戴珠钗。
济心的长发早已梳理仔细,在脑后简洁地编好。随后,济心将青玉带郑重地戴在额前。
至于那块佩玉,济心则是贴身戴着,以外衣掩盖住。这佩玉与自己那段经历紧密相连,玄机颇深。之前,自己因为考试已经暴露了灵力不可化形的缺陷,现在就更不要让人知道这佩玉之事了。
虽然宅邸在宫外,但好歹离得不远,每日步行上下班,还可以省去一笔租马车的费用。想到这里,济心反而穷开心起来。
今日上任第一天,虽然济心只是小小御林官,但按宫中规矩,官职无论大小,新上任第一天都要先去主殿上朝。想到今日便能见到大场面,济心心里是突突地紧张。毕竟是小地方来的,也不是世家子弟,这回可真是见世面了。
进来宫门,往主殿走的路上,也不再似考试那日有层层卫兵守卫。济心趁着这时机,欣赏了一番身侧的景象:一幢幢宫楼皆是雕梁画栋,刻画的皆是大大小小的五爪盘龙,又以金漆涂饰;屋顶和屋脊上放置的坐龙皆是镀满金的。举目望去,金光灿灿简直如天上仙界。这便是当今女王的喜好。灵力高强,且为金属性,当今女王尤其擅长武器兵法,并以“黄金龙王”自居,尤为喜爱金色。
刚来到殿门口,济心便已瞧见了陆续赶来的文武官,按一直九品分别着九色朝服,各个都仪表非凡。这是如神仙一般的英姿!济心暗自感叹着。
突然,人群中似乎有一熟悉的身影出现。济心定睛一看,这不是考试那天见到的穿红衣虎纹铠甲的武官么,看这穿戴的颜色和眉宇间的气度,想必是地位非凡。她一抬眼也看到了济心,竟往这边走过来了。走近了,济心才发现她竟然还比自己矮上几分,但身上的气度不减。在赤月,女子们皆以高大健壮为美,济心身形是相对瘦弱,身高也是平平,为此也常常自嘲。然而,今日这位武官重新洗刷了济心的认知。在她那股气场下,身形已经不重要了。
“你便是新任御林官吧,考试那天我也在”她竟然非常自然地走过来聊天了,济心有种“大人物居然来找我说话了”的感觉
“今日上朝主要就是为了讨论御花园事务,毕竟啊,这御花园并御林官一职都是陛下的新设想,此前并未有可以借鉴的经验。你这刚一上任,便要和我们一起好好讨论了。”
“原来如此,能受此使命真是不胜荣幸。下官一定会尽心尽力”
“哈哈哈,我们习武之人没有这么多客套话,礼节也粗略些。我看你是品格宽厚之人,便想来聊几句。其实陛下对园林之事不感兴趣,但新国王最爱花木,陛下此举想必是为了讨国王开心。”
济心进京之前,便听说女王陛下偶然得了一位容貌倾国的美男子,而且有立他为国王的倾向。不过呢,这些宫闱之事对那时候的济心来说还非常遥远,她也就没往心里去。
赤月国的男子没有灵力,虽然有很多人凭借勤学苦读考取了功名,得到了很高的社会地位和成就,但仍然有相当一部分男子的目标是:凭容貌或花言巧语傍上厉害的女子,依此取得财富和生活保障。不过,济心对这种风气一向嗤之以鼻,再美丽的花草,若是不能用来制药救人,好像也没什么用处呢,更何况有些花草内部还带着毒汁。
”明白了,多谢大人指教。“
”大人?哈哈哈哈哈,若论官职的确是的,不过我向来不喜欢身份尊卑这一套。我是御前侍卫长,本名韩遥庚。今后私下里直接以本名相称就好。“遥庚爽朗一笑,接着挥了挥手,”陛下大约快到了,我先告辞了。“
济心朝她行了礼,便踏入殿内与众人一同等候。不多时,忽听殿外一阵步辇声,伴随一声“女王驾到”,济心只觉得似乎一道金光射来:只见那女王穿着金丝绣五龙皇袍,头戴镶珍珠纯金皇冠,身材高大,面色不怒自威。
女王径直走向宝座,不紧不慢坐下,济心看到,侍卫长遥庚早已守候在宝座一旁了。随后,跟着女王进来的还有两人,一人是考试时见到的国师;另一人却还未见过:只见她身着银白丝绸朝服,额前佩白玉带,头戴一支耀眼的白银飞鹤簪子。身材高挑,面目清秀却带威严之气。看样子又是个不得了的大人物。只见这两位也是不紧不慢地走上前,站到女王两侧。
“众位爱卿,今日主要是共同商讨修建新花园一事。国王故乡远在赤月千里之外,久居于此不免思念家乡。他素来喜爱花木,朕便想着以御花园令其欢喜,以解其相思之苦。”说到国王,济心感觉女王的脸色稍微柔和了一些。
”新任御林官“,济心正在那左顾右盼呢,突然听到女王叫自己,”既然是被神莲选中的人,想必定有高明见解吧?“
啊?这就叫我啊?不过要装也得装一下,她故作镇定地走上前。不过,此时一旁的人群却传来一阵窃窃私语,济心离得近,听到她们议论”就是她“”灵力不能化形啊“”不过的确通过了神莲的试炼......“
算了,早就知道会这样。不过济心毕竟是抗压力很强的,她镇定地向女王施礼,说道:”微臣以为,这御花园可以种植与国王陛下故乡同类的花木,并仿照国王陛下故乡的建筑样式,修建亭台一二。只是这前期,必须勘明两地的山石、草木、风土差异,才可着手建造。”
“不错。”女王的目光也变柔和了一些,”众爱卿还有何高见?“
济心感觉,女王的心情明显不错,面容也柔和了许多,不过身边的众官员却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氛围,众人中起了一阵嘀咕,还有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济心有点后悔,自己这初入宫门,啥也不懂,一下子就直白地把大实话讲出来了。明明国王和女王的事自己也不清楚啊。看来之后还得去拜访一下遥庚,向她多请教一下。
”陛下“女王身旁的白衣女子突然发话了,”御林官的提议不错,但大臣们尚无应对草木的经验,此事或可直接交由御林官执行?“
”相国所言极是。”女王点了点头,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威严面容。“那么,勘明两地草木风土之差异,便先交由御林。众爱卿可例行汇报国事。“原来,这位气质仪表如此出众的女子就是当今宰相啊,这也太年轻有为了。济心有点看呆住了。
接下来便是济心大开眼界的时间。从大臣们的汇报中,济心才第一次深入了解赤月正在发生的事情:赤月与北方邻国诺伊斯国交恶,不排除有交战的可能;赤月南方及南方藩属国正面临大旱,粮食供应紧张;京城近期还发生了几起疫病,但太医院尚未诊出病因。此外,还有宫内财政报告,济心听不太懂,但是能听出来,女王似乎给国王的吃穿用度花费了不少钱——这么一来,刚才大臣之间微妙的气氛是不是和这事有关呢?济心下定决心,找时间带着礼物去拜访遥庚,起码套点话出来。
总之,济心这是第一次接触自己认知以外的世界。这与自己一直以来安逸的小城生活截然不同:这广阔的世界还存在着如此多的纷争、天灾、未解之谜。同时,济心也察觉到,这宫中看似肃穆沉静,但却有什么东西在暗中涌动。
退朝后,济心想着赶紧出宫一趟准备些茶点礼品。不过,就在此时,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孟御林,走的好急呀。”济心回头一看快吓飞了,“相国大人!下官失礼了。”济心心里还觉得奇怪,今天怎么一个个都找我来了,要老命了。不过,这离近了,才看到这相国大人不仅气质非凡,身高出众,而且面貌秀美,皮肤如月光般的白皙,双目如星辰般明亮。今日总算是见到这样才貌双全的人物了!若说她是月神下凡,我也是信的。济心心中感叹
“不必惊慌,你毕竟是第一天进宫,许多事还不知晓。你虽官职不高,却担负着如此重任。”白衣女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济心,“御林官一职虽小,却要直面陛下与国王。今后,你对宫中有何事不解,也可私下向我请教”
啊。济心傻眼了,今天是撞大运了吗,竟然也能直接接触相国大人了。大概是看出来了济心的痴呆与震惊,白衣女子又补充道:“这宫中的官职自然是分高低,我虽贵为一国之相,但脱去这身衣服,也只是个喝茶闲逛的凡夫俗子。我本名宋引星,平日宫外相遇,只称呼名字即可。”
终于回到家中,济心躺在床上,复盘了一下今天:接手了园林的大任务,还包括前期调查;认识了侍卫长遥庚、相国大人引星,而且这两位还如此平易近人。不过,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群臣的奇怪态度、相国大人的意味深长的话语.....
济心实在是累了,想着想着,便渐渐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