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条鱼

“你的意思是,他看见的很可能是宫里出来的太监?”

黄昏时分,吃着豆腐汤的柴荣听得魏仁浦在边上汇报进度。

“是的,这两日恩威并用,给予了好处后那人终于开口,说带他进京的有两人,一人洛阳口音,长得很高大,声音浑厚,他根据自己当过枪兵的经历判断对方至少是练过武,而另一人虽然看着是男的,但声音总是有些尖锐,听不出口音。”

太监加士兵?

他觉着这样的蠢事赵匡胤绝对干不出来,能做的只能是他的弟弟赵匡义,而且也不可能只是个练家子那么简单。

柴荣放下勺子,用手帕擦了擦嘴:“我觉得不止那么简单,太监出宫不可能跟着是一个练家子。”

魏仁浦接过话:“我也去查了出宫记录,但账册上已经近几月没有人登记。”

经历过工作的他当然知晓其中门道,对着魏仁浦说道:“出宫登记这种事情没人会去做的,写在明面上就是留痕迹了。一个想要谋逆的严密组织是不会做这种事情,你要去查的是谁几日里忽而辞乡,辞乡这种事情代表着什么你应该清楚,尸体在哪总有人知晓。”

魏仁浦点头:“官家说的没错,我是有查过,可宫内太监们都守口如瓶。官家,得您亲自去。”

柴荣来回踱步,他觉得自己什么都查不出,王继恩一句话下去,那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没人会去越级上奏的。

他也知道,太监们也不会是铁板一块,难就难在突破口怎么去找。

“官家,也许,您按照我这样做,或许就能有人站出来。”

柴荣凑在耳边听得仔细,连连点头。

“好,就这样。”

这话儿就像是说给王继恩听得一般,声音响亮。

而屋外的王继恩同样焦虑不安,最要紧的步骤一句也听不见。

回到厢房里,一种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十几年的揣测圣意让他感到了危险。

他不得不换上百姓常服,从西侧的宦官小门而出,快步走向赵匡胤的府邸。

到了门口,还被军士怒喝:“闲杂人等速速离开!不然休怪刀不长眼!”

王继恩陪笑着递上一块木牌子:“我是王继恩,宫里来的,求见赵先生,还望军爷通知一声。”

那军士颠了颠木牌子,鄙夷道:“你说你宫里来的就是宫里来的了?”

王继恩见此,叹口气,从袖子里拿出些碎银子,给门口的两位都塞了些,依旧陪着笑脸:“二位,劳烦你们帮忙,是有要紧之事。”

见了碎银,那两人才算是眉头舒展,“好,你下台阶等着,没口信不准上来。”

王继恩忙点头。

生死之危让他放下了身段,要以往,蹬鼻子上脸的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

一炷香的时间,才见那人出来,“进来吧。”

“哎哎。”

今日他没那般功夫赏花赏柳,只觉着石板路也忒长了,正门走至偏院慢等很。见着九曲桥恨不得能直接游过去。到了花园里,便见到赵普斜躺在椅子上,曼妙的半裸少女拨着葡萄皮,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果肉慢慢送进赵先生嘴里,后者时而还逗着少女娇笑,好不自在。

见到他来,王继恩明显见着赵普脸上色变,轰走了少女,极度不满地说道:“我不是说了,你我之间不能见面。所有事情通过中间人传话。”

王继恩酝酿情感,扑通跪地并哭腔道:“赵先生,救我。”

“此话怎讲?”赵普边拨着葡萄,边说道。“那案子的人你不是说处理干净了?”

王继恩回道:“是,但是,官家与魏相公在查这件事。”

“他怎么会查这件事情?”赵普放下葡萄,站起身子问。

王继恩忙说:“我想应该是那疯子说了些什么。”

赵普冷哼一声:“我早就说了,再怎么样都不该派太监去。他查到哪一步了?”

“他跟魏相公每次都是支开我的,说话声音外头根本听不见。”

“这说明他对你有提防了,什么时候开始的?”

王继恩仔细想了想回道:“自打官家上次昏迷苏醒后开始的,奴才有句大不敬的话,从那天开始,官家给奴才的感觉就像换了一个人。他就像是早就知晓奴才与点检的关系,所有的事情完全支开我,官家现在连穿衣服都自己穿了。”

赵普的脑子里冒出一个可能,官家的这一次昏迷是假的,他越想越觉得可能。“你把最近官家见的人,见了谁,跟我说说。”

王继恩如实说出,可赵普越想越想不出头绪。

赵匡义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想到这里,他就气不打一出来,又不是他的错,凭什么要他来擦屁股。

一脚踹翻了凳子:“他娘的,你找赵匡义去!”

王继恩哭道:“奴才找您都是越阶了,哪敢去找赵祗候!”

赵普听得哭声头大,他又不能不帮,这家伙知晓他们赵家所有的秘密,一但他倒戈,所有的事情都将功亏一篑。

来回踱步后才对着他说:“他又没查你,只是对你起疑心,很正常。官家怎么说你还怎么做,别自乱正脚。点检大人说了,你只要守口如瓶,事成后,往后大内的内务都由你管。你也是有从龙之功的人,记住,要真查你,咬死了跟自己无关,能拖多久拖多久。”

听到了承诺,王继恩的心里才好了些,回宫里的路上仍旧忐忑不安,刚从小门进来,便见一个小太监着急走来。

“干爹不好了,不好了。”

那小太监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喘地连呼吸都困难。

王继恩相当不满:“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这么多人看着呢,你是打算让天下人都知吗?!”

刚刚在赵府低声下气那股怨气,完全的爆发了出来。

那小太监一下子不喘了,吓得连连道歉。但不再是大声说话,凑在王继恩身边道:“官家说丢了幅字画,正要找您来查证呢,官家已经等得急了,正往您那里赶呢!”

王继恩先是一愣,而后一惊。

怎么偏偏在这时候丢了一副字画呢?

思前想后,抄近路想赶在了官家前面来到了厢房里。

却已经见官家坐在他平日里坐的椅子上,并问道:“去哪了?”

王继恩赶忙陪着笑脸:“去典膳所了,最近那边的厨子生了病,这会儿去探望一下。”

说完,听得官家笑道:“嗯,他怎么样了?”

“只是偶感风寒,十月天气就是这样,容易生病。”

“我有一件事情问你,我去大内库房时,寻一副当年李白的花鸟图,许久没有找见,内库里的记录也没有这幅画的进出登记,我颇觉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