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柴荣迷迷糊糊听见有人轻声细语喊着官家。
渐渐睁眼却被王继恩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吓了一跳,瞬间惊醒。
虽然穿越有些许时日了,但他仍没有适应人工叫醒服务,在后世时手机闹铃叫醒已经成为他的习惯。
透过柳叶窗望见外面的天已经大亮,好在柴荣没有起床气只是打着哈欠:“几点了?”
王继恩笑着:“官家,巳时了。魏相公求见,他等候多时了,我与他说官家您在休息,但见其焦急,所以奴才才斗胆上来。”
脑子里思索了一会儿,冒出一个名字。
魏仁浦
结合自己的记忆,这家伙是后周唯一的忠臣。
忠到赵匡胤造反把自己气的染病,自责是自己没保住后周的江山。
换算时间,已经是九点到十一点之间了,怪不得屋外的烈阳如此强烈,伸了懒腰,昨日难得睡的舒服,心情也惬意不少,慢声道:“让他去书房等候,命典膳所做点吃的送过来。等我换个衣服就来。”
柴荣并不习惯那种所谓的皇帝架子,他连称呼都一直用我,朕来朕去的总觉奇怪。他有尝试过,但就是不如我来的舒畅,看电视里陈道明演的那般自在着实有些令他佩服,现如今换衣服他也让宫女们把衣服放在床边,他自己动手换。实在忍受不了一堆人在身边监视的感觉。
他能瞧见王继恩有些奇怪的表情,他也懒得去解释,一个宦官罢了,又不是自己娘子。
洗漱完毕,走至书房,悄咪咪地偷过柳叶窗望去,也是个胡须长的中年人,着紫色常服,头戴直脚幞头。
吱呀
柴荣推门进去
听闻动静,本在原地打转的魏仁浦忙转身朝他行礼:“臣参见陛下。”
“久等了吧,这两日才从大病之中痊愈,所以睡晚了许久。”柴荣坐到凳子上继续问着,“听闻继恩说你脸色焦急,似是有要急之事。”
魏仁浦见他提了便忙弯腰:
“官家,如今您身体痊愈,臣有一件事要向您告知,坊间又有关于点检作天子的传闻,是一个所谓学神仙修养生心的道士在传播。此人称自己为崂山道士,说点检作天子乃上天旨意。我听闻此事,立马派人将其抓捕,此人我特意关押在大理寺监牢。今日早晨我准备审问之际,却被大理寺看守告知此人于今早服毒自杀。死亡的时候与我进入大理寺前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柴荣听完,他都不用想,一定是赵普或者赵光义派人干的。
杀人灭口。
历史上确实有这么一回事情,为了让赵匡胤的出身显得好看这帮人可是连道士和神学都用上了,还在贡品上刻宋字,可见他们其实早就想好了篡位。
再说当年自己的养父还只是随便拿了面黄旗披在身上罢了,到了赵匡胤那不得了,竟能从宫里偷出黄袍,这可是要被杀头的死罪!
今日他赵匡胤就敢在大理寺直接让人毒死。
这等狠辣是他所不及。
见柴荣半天不作答,魏仁浦急了:“官家,此事必须严查,能进大理寺投毒的方式只有送饭的小吏,而昨晚的小吏竟正巧家中出变故,他母亲在当天突发疾病才让同乡人王某代替。可如今我等再查王某,一点信息也查不到,竟连何时入职大理寺,如何拿了大理寺的腰牌也没有头绪。”
柴荣知道,赵匡胤是决计不会这么做的,他要爱护自己名声,能杀人的活都在他弟弟赵光义手上。可如今这样断了线索又该如何查呢?再结合那天,赵匡胤急着想要出兵打仗的样子,柴荣觉着很可能是自己突然痊愈打乱了他的部署,按照历史,是完全没有魏仁浦这一茬事情的。
换言之,便可能是赵匡胤要提前了!
当然,如今有魏仁浦在,或许便能从这件事情寻一些蛛丝马迹。
“你去查,我倒要看看大理寺里有哪些人帮着做事。”
且不说难得有头绪的柴荣如何神清气爽,另一边,赵光义府院里,难得聚集了几位核心人物,赵匡胤,赵普,石守信。
赵匡胤与其弟赵光义坐在中间,赵普坐在赵匡胤一侧,而石守信坐在另一侧。
“这道士果真不靠谱!竟被那魏仁浦抓住了!”
府院里,赵光义表现最为愤怒,猛地一掌砸地桌上果盘里的水果四散,差点儿还把茶杯震翻。
坐在他右侧的赵见他这样子,摇了摇头,抿了口茶:“我早跟你说了,这些道士经不住拷打,迟早会被抓,你还不如在军中让人散布来的稳当。做大事不能急躁,既然出现变故,我们就要做两手打算。第一便是一切照常,就等出兵机会,第二若官家顺着道士线查到我们,必须有一个人能揽罪!”
赵普最后说的很重,一字一句的如刀般扎进在场人的心里。
赵光义本就不服赵普,听到这儿拍案而起,指着赵普喝道:“在座的都是兄弟,你让谁揽罪?你自己怎么不揽罪?”
赵普冷哼一声:“又不是我出的馊主意,让你们做事情前知会与我,都不肯听,现在事情出了分叉,怎么,你还要让我背锅?”
赵光义本觉着自己有些过火,说完便向坐下来喝茶,只是屁股都没焐热,便听得这样的话,更加怒了,拿起自己的那杯茶往地上摔去:“馊主意?我之前问你们官家醒来了要怎么办,你们一个个的不说话,一个个的装哑巴,现如今,怎么,还想明哲保身?别以为老子不知你心里那些小九九!你要先撕破脸,别怪老子狠!”
赵匡胤勃然大怒,“砰”地一拳重重地击在他身边的红木桌上,桌上的茶杯和果盘跳起老高,又猛地跌在地上,摔得粉碎:“够了!”
其余三人都吃惊地望着因发怒而气喘地赵匡胤,他们从未见他这样愤怒,这样暴躁。
也因此府院里才安静下来,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赵匡胤才平复下来,打破了沉寂,继续道:“官家才打了一步棋,就让我们十多年的兄弟情如此分崩离析?那若他真查出了线索,你们是不是都要把我出卖了?不要一个个的事不关己,出了事情谁也逃不掉!”
一连串的问话把赵光义问的没了火气,瘫坐在椅子上,望着哥哥:“那怎么办?”
赵匡胤想了想,说道:“必须你去顶罪,而且若真的查到了你那里,不管军中的谣言还是游方道士的事情你必须扛下来。”
赵光义的眼中满是惊愕,满是不可置信,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自己去顶。但他已经没有了之前的脾气,只是心有不甘地问:“为什么不能是石守信去!我是你的亲弟弟啊!”
赵匡胤长叹一声:“哥哥没有办法,这件事情本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官家要查定是要查的彻底,不揪出来幕后者不会结束,但以他的性格绝不会治你死罪,这样我们也能有办法救你出来。石守信绝不能去!他是殿前侍卫!”
府院里寂静下来,只有赵光义一声“知道了。”
见他离去,赵匡胤也负手离去,只剩下赵普与石守信二人,相继对视,并无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