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林盯着游野,目光幽深,一言不发。
“怎么了?”游野问。
大林摇摇头:“如果你肯说,肯定直接就说了,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跟我逗闷子;所以我不想问,因为问了也是白问。”
游野罕见地露出几分尴尬之色,劝道:“其实你可以试试。”
“试了你就会告诉我背后捣鬼的那个人是谁吗?”
“不会……”
大林翻了个白眼,心里毫无波澜。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游野时不时露出来的恶劣秉性,他自己都无心遮掩,大林自然也早已看透。
“你最近不是一直在查八月十一是什么日子吗?等你查到了,自然也就知道背后那个人是谁了。”
“我记得最近几天都没见过你,结果我做了什么你全知道。陈峰、糖片儿、山妹,这几个人里边是不是有哪个给你当了耳报神?还是说你们夜游神也有千里眼、顺风耳的神通?”
游野自嘲一笑:“如果真有千里眼、顺风耳,我就不用像现在这样犯愁了。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怎么调查‘蹊跷’的么?其实跟你们人类警察没什么区别,蹲点、盯梢、守株待兔,都是笨功夫。”
大林眼睛一亮:“你有明确的调查目标了?”
“有啊!”游野点头,大大方方地承认,“盯梢很长时间了,今晚终于让我逮到;你今晚的两次遭遇,都是他派手下干的。”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这么做,又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别急啊,到八月十一你就知道了。”游野似乎打定了主意,要把“谜语人”当到底。
大林婉转着旁敲侧击,问:“他不知道你在盯他的梢吗,怎么敢当着你的面派人对付我?”
可惜游野回答得滴水不漏:“也许不知道,也许知道但没有办法,只能孤注一掷;具体原因你到时候可以当面问他。”
“你既然已经抓到他马脚了,为什么非要等到八月十一?”
“找到证据是一回事,摊牌是另一回事;他现在蹲在老巢里不出来,我也很难办!”
“你的意思是,到八月十一那天,他就会从老巢出来?”
“对。”
“八月十一到底什么日子,提前告诉我,也让我有个准备啊!不差这一个半个月的吧?”
游野反问:“你能准备什么?”说这话的时候他满眼都是疑惑不解,看着大林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不自量力的傻子。
大林张了张嘴,结果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游野却并不放过他,历数各种例子逐一问道:“如果遇到陈将军那样的,你是提前准备一把斧子去劈了神像,还是提前准备一桶汽油放火烧了神庙?如果遇到卧佛山神那样的,你是准备现在开始生儿子,将来子子孙孙无穷匮去挖山,还是能提前准备几十吨TNT炸药,把他的佛头给炸了?”
大林无言以对:“当我没说。”
“这就对了嘛,最多做个心理准备而已,不需要提前知道太多。”
大林颓然问:“你要这样说,那就算到了八月十一,我又能干什么?到现场听你讲解推理破案的过程,就像侦探故事大结局的时候那样?我以为跟你有关的不是神鬼故事,也该是个灵异故事,结果怎样,你居然告诉我它变成悬疑故事了?”
“不要这样想嘛!”游野脸上带着一抹假笑,“到那一天知道了答案,你至少……嗯……能死个明白?对,这一点我是答应过你的,说到做到。”
“你不如让我提前明白明白?”
“那不行!”游野断然拒绝。
“为什么不行?”
“都说是死个明白;你要是提前明白了,那不就等于要提前死?”
“靠!”大林怒骂一声,伸手关窗,还捎带着拉上了窗帘。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台长陈峰果然被门上那“七零八落”气了个半死;糖片儿脸上藏不住事,想到昨晚和大林的对话,一个人躲在办公小隔间埋着头偷笑,唯恐被人听到,大林则装聋作哑。
此后的日子里,类似昨晚的怪事再没有出现过,也不知是被游野暗中解决了,还是幕后黑手不敢动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一年中最热、最难熬的时光眼看着就要走到尽头。大林针对“八月十一”的调查仍在继续,只是进展寥寥;毕竟日常工作已经占据了他大部分的精力。
随着越接近那个日期,调查的动力也越发不足,有一种“反正不差这几天”的消极情绪逐渐占据上风。当时间进入农历八月,不仅天气渐凉,大林的调查热情其实凉得更快,已经好几天没有再琢磨过“八月十一”的事情了。直到这一天,黄老师意外来到电视台,出现在他面前——他是被台长陈峰带着来到剪辑室的。
“大林,把上次文昌阁和龙口书院活动的视频资料全部拷贝一份,交给黄老师;市文联那边工作总结需要存档。”
“好。”大林接过移动硬盘,开始检索服务器目录。
电视台拍摄的原始素材都是高清镜头,容量极大;尤其是大型活动,动辄某个环节甚至全环节全程拍摄,拷贝过程往往起步就要半小时、一小时。陈峰陪了一会儿,等找到资料开始拷贝后,就道一声歉先回办公室去了,留下大林陪着黄老师闲聊。
有一搭没一搭地,自然而然就聊起了竹坑文昌阁。黄老师突然语带惊疑地说起一件怪事:文昌阁四楼的仓颉神像,居然在活动结束当天的傍晚莫名其妙从神案上摔下来,当场摔得四分五裂。
大林自然心知肚明,却故意装傻问道:“是被人砸的吗?”
“不清楚,没人看到。不过摔碎以后我们把碎片捡回来,发现神像原来早就腐朽了,外面一层漆看不出来,内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烂透了。”
“不奇怪啊,差不多一百年的东西了,又没有妥善保管过。”
“说得也对。”黄老师点头附和,“还有就是老胡,也是那天晚上突然大病一场,在医院躺了半个月,前几天才出院回家,还要继续静养。”
“出什么事了,不要紧吧?”大林心里一惊;虽然立刻猜到胡老师就是游野口中被迷了心智的“胡家后人”,但本能地不愿听到有人因此受害。
“心血管方面的问题;按医生的说法,太大的毛病没有,但是年纪大了,偏偏那段时间里面又忙,作息时间不规律。以后要尽量静养,不能劳累,情绪不能过激。”
说这些话的时候,黄老师颇为唏嘘,有一种物伤其类的伤感,不复先前与胡老师理念不合时的怨愤。
“不严重就好。”
大林放了心,又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于是随口问起别事:“黄老师,您对永阳的民俗风情了解比较多,知道农历八月十一是什么日子吗?”
“农历的?”黄老师重复了一遍。
“对。”
“那是城隍的生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