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城隍翻身

出奇的是，这次两人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先前见到他们就跑的疯子，这次却依旧坐在塔顶岿然不动。

狂风将他破烂不堪的衣袍吹起，那头脏污结块的头发也在风中飞扬，虽然依旧难以掩盖其满身的污秽，却也多出了几分世外高人的意思。

终于，顾厝与罗刹跳上了塔尖，分别站在那疯子的左右两边。

“鬼来啦！鬼啊！鬼来啦……”

似乎是才发现两人的身影，疯子浑身一个激灵，登时鬼喊鬼叫起来。

不过身在高塔的塔尖，他也无处可逃，只能颤巍巍地站起身，左右看看后又抱着头蹲在了地上。

罗刹翻了个白眼，踏前一步冷声道：“我们是夜巡司的巡夜校尉，不管你是真疯还是装疯，现在我们问，你来答。”

说着话，她还把自己的黄铜腰牌递到了疯子面前晃了晃。

也不知是巡夜校尉的名头，还是那块腰牌起了作用，疯子终于止住了大叫，眼神木然地抬头看向了两人。

“啧，麻烦。”

塔尖上的风太大，罗刹伸手拎住疯子的后衣领，带着他从塔尖一跃而下。

顾厝紧随其后，在疯子的惊叫声中，三人先后落地。

“嗯，这里就舒服多了。”罗刹松开手拍了拍，开口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你先前大呼小叫的那首童谣，究竟是怎么回事？”

“死……我们都会死，所有人都会……”

然而疯子却答非所问，嘴里咕咕哝哝地一直重复着同一句话。

罗刹忍不住想去薅他脖领子，却被顾厝拦下。

顾厝俯下身，盯着疯子那双浑浊不堪的眼睛，轻声说道：“我知道害得你家破人亡的势力一定强的可怕，但你还没放弃复仇对吗？

“将我养大的师父也被那群家伙摄去了魂魄，所以我现在也想宰了他们抢回师父的魂魄，你告诉我你知道的，你的仇我一并帮你报了，如何？”

顾厝一番言辞诚挚恳切，然而疯子却仿若并未听懂他的话，依旧在喃喃自语。

不过细细听来，他说的话却已然变化了：“今夜子时，城隍翻身。今夜子时，城隍翻身……”

听清他口中嘀咕的话语后，三人同时抬头对望一眼，心中也都有了决断。

顾厝和罗刹又分别问了疯子几句话，他却不再言语，只是不停地说着疯话，三人知道从他这挖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于是转身离开。

三名黑袍身影渐渐消失在古塔前，疯子也渐渐停下了口中的疯言疯语。

他抬起污浊的面孔，上面的那双眼睛却不再浑浊，反而透露出一抹精光。

“我也要去。”他再度开口，声音也不再混沌，“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疯子转身向古塔跑去。

……

白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已进入深夜，子时就要到了。

顾厝三人并肩而立，站在城隍庙破败的台阶下方，仰头向上看着。

虽然先前疯子的话并不能完全相信，但先前祸斗终于感应到了顾三千魂魄的准确方位，正是城隍庙附近的区域。

所以他们才做好准备后，等在了这里。

“大阵的入口真的在这里？那我们俩在这呆了这么长时间，岂不是一直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活动？”等得实在太无聊了，罗刹开始没话找话地闲聊。

“汪汪。”祸斗倒是很配合地回应，顾厝则一言不发。

说紧张倒也说不上，但是毕竟他师父的魂魄很可能就被困在这暗道之中，他既有些期待，又有些担忧。

毕竟下面的情况谁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顺利找到安奉客栈的老巢也犹未可知。

这种所有情报都不确定的情况，他前世也没少经历，每次都会因为情报不足而身陷险境，所以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很快，月上中天，梆敲三响。

子时到了。

就在第三下竹梆被敲响之际，一道道血色光芒自城隍像底座断裂的缝隙中激射而出，紧接着整座城隍庙都开始震颤起来。

隆隆的闷响声中，一条条奇怪的根须宛若拥有生命的触手般，挣扎着从缝隙中向外钻。

大团暗红色的雾气从那些看上去更像是菌丝的根须中散发开来，逐渐将城隍像底座整个包裹起来。

与此同时，一道模糊的巨大影子出现在底座之上，看上去竟然与还残留在底座上的那部分残破城隍像完全契合。

“唳——”

尖锐的嘶吼从那虚影内部爆发开来，激荡起的狂风将红雾吹出了大殿。

“汪汪，汪汪汪！”

祸斗激烈又快速地吠叫起来，罗刹也柳眉倒竖，一派愤懑的神色。

“原来当年城隍像并非无故崩塌，这么多年来丰岁县的城隍一直都镇守在这里，将那不知是什么的邪异玩意封印在自己体内。

“如此，才保得这一县的百万百姓安居乐业这么多年。”

听到罗刹的话，顾厝也才反应过来，不是当年城隍像崩碎后城隍爷失灵了，而是祂将一切都镇压在自己体内，已然无力再去他顾。

“有什么法子帮帮祂吗？”顾厝听着城隍虚影的痛苦嘶吼，不由得出声问道。

祸斗摇了摇头，罗刹解释道：“祂已存了死志，恐怕已经快要镇压不住那东西了。

“想来安奉客栈的血祭大阵也跟这东西有关，且根据狗子的推算，地下暗道是必然经过这里的，所以祂其实是在为我们打开一条通路。”

就在三人说话的当口，城隍庙大殿中异变陡生。

但见城隍像虚影挥动双臂，一把插入到自己的胸膛之中，然后猛地向外撕扯开来。

随即祂的身体开始自内向外翻转，不多时便化作一团巨大的肉球，将所有伸出来的根须全部裹了进去。

原来所谓的城隍翻身，是这么自内而外地翻开自己的身体。

下一刻，这颗肉球的虚影便冲天而起，撞破了城隍庙本就残破的屋顶，复又极速下落，重重地撞击在城隍像底座上。

“轰隆隆隆——”

震天巨响中，城隍像底座彻底四分五裂，露出了一个巨大的孔洞。

而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那道化作肉球的城隍像虚影。

祂用自己最后的力量，最后一次将蔓延出来的邪祟镇压，并用同归于尽的决绝方法，为巡夜校尉们打开了一条直捣黄龙的通道。

烟尘散去，顾厝三人走入城隍庙大殿，对着原本城隍像底座的方向深深地施了一礼。

“恭送丰岁城隍，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罗刹口中喃喃自语，随后她一马当先，跳入到那个漆黑的洞口之中。

顾厝与祸斗紧随其后，也跳了进去。

只是三人都没发现，在他们跳入洞口之后，城隍庙大殿的门外，又鬼鬼祟祟地伸进来一颗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