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偃师提线

那张木雕的脸庞惟妙惟肖，如果不是下巴上的关节缝隙和直勾勾不会眨眼的眼珠，顾厝甚至觉得那就是个人。

‘木偶？傀儡？’

看清那张脸的顾厝心头一沉，能悄无声息地进入自己家中，还能够自主活动，这东西绝不是凡物，难道又是邪祟？

在丰岁县生活了十几年，虽然顾厝常跟着师父帮人驱邪镇煞做法事，但其实大部分都只是自己吓自己的心理作用，真正存在怪力乱神之事的不超过一手之数。

甚至顾厝认识的能跟所谓异人沾边的，除了师父顾三千以外，就只有被他斩首的纸扎陈了。

但这不过短短一天多的时间里，他不仅死而复生，还接连遇上异人、邪祟，甚至还有夜巡司的校尉。

这个看似宁静平和的小县城，也许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

心中还在思索着对方的身份和目的，那木质的傀儡忽地张开嘴，一枚钢针倏地从黑洞洞的嘴巴内射出，直奔顾厝面门。

好在顾厝的身体已然今非昔比，他仰面躺下，钢针自他头顶划过，钉入墙面之中，只剩下一小截针尖露在外面。

下一刻，一枚接一枚的钢针“唰唰唰”地向顾厝飞射而来。

顾厝抬手抓起放在竹床旁的短剑，腾身而起，在地上打了个滚躲开钢针后，双腿发力飞扑出去，一剑斩向木傀儡的脖颈。

“咯嘣”一声，木傀儡身体内部的机簧转动，那颗惨白的木雕头颅猛地弯折向后背，躲过了顾厝的这一剑。

紧接着木傀儡向后瘫倒，手脚并用地像蜘蛛一样飞速爬出了房间。

先是探头看了看顾三千的状况，发现师父无碍后，顾厝这才站起身，沉着脸走出房门。

“传闻中说你杀了那陈老三，本来我还不信，现在看来，你的确有两把刷子，不枉我等了一早上。”

不大的院落当中，一名披着灰白色袍子，戴着硕大兜帽的男人站在正中央。

对方只露出半个蓄着胡须的下巴，一条条极细的丝线自两边宽大的袖袍中延伸而出，拴在刚才那只傀儡的身上。

“你是谁，究竟要做什么？”顾厝将短剑擎在胸前，一脸戒备地喝问道。

“别担心，我没有恶意，”对方的声音有些阴冷，“我只是对陈老三的尸体比较感兴趣，如果你愿意把他的尸体交给我，我可以付你一大笔钱。”

“你要他的尸体做什么？”

那男人轻笑两声：“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是一名偃师，要他的尸体自然是拿来研究的，异人的尸体可不好找啊。”

听到对方是一名偃师，顾厝心头一动。

陈老三的纸扎十六术残篇当中记载的驱使纸人的法门，似乎跟偃师们操控傀儡的秘术有些相通之处。

这样看来对方真正的目的应该不是陈老三的尸体，而是那本纸扎十六术残篇。

可当时他拿到残篇时，其中的书页就已经被泥水洇湿，上面的字迹糊成一团，若不是有吞煞面板在，他也无法修习纸扎术。

当然，这话是绝不能跟眼前这名偃师说的。

不论是对方所展现出的手段，还是身上散发出的气势，都让顾厝觉得很有压迫感，也许对方早已达到了画皮鬼口中那什么蜕凡的境界。

甚至已经叩开玄门，引炁入体了也说不定。

顾厝对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一无所知，本来想找机会翻一翻那本《培元固体经》的，却根本没倒出功夫来。

念及此处，顾厝略显迟疑地开口道：“他的尸体没在我家里，在他自己的纸扎铺里。”

“纸扎铺？”偃师明显一愣，旋即又似乎明白了什么，“年纪不大，倒是够谨慎的。

“不过你也别想蒙我，若我没在纸扎铺找到陈老三的尸首，我会再回来找你。”

说完，那偃师的双手似乎在袖袍下弹动了几下，一直护在他身前的那只傀儡就跳上了院墙，与此同时又有三只傀儡也在院墙上冒出了头。

所有傀儡发力提起手臂，竟是将偃师给直接提上了半空，随即他越过门头，在四只傀儡的带动下迅速离去。

‘难怪能悄无声息地潜入进来。’

顾厝暗自腹诽了一句，然后立即拉出了家中的平板车，将顾三千拖到车上，又盖上一层棉被，上面再覆盖一层稻草。

随后顾厝便拉着板车出了家门，直奔跟两位校尉约定好的河岸方向而去。

那里距离县城内丰岁河的出水口很近，蒿草能有半人高，是个隐蔽的好去处。

虽然暂时将那偃师忽悠走了，但不论对方遇没遇上祸斗和罗刹，顾厝都不能再在家里待下去了，否则天知道还会有什么人找上门来。

在小巷里绕了将近半个时辰，顾厝才终于拉着板车过了桥，来到了河岸附近。

顾厝记得有一年闹饥荒，一些逃难的灾民进城后被圈禁在这片区域，当时搭了些混着蒿草的土坯房，也不知现在塌没塌。

只是还不等他拉着板车去寻找，就听见左前方传来两声犬吠，他循声过去，发现祸斗正站在一间半塌的土坯房门口冲他招手。

顾厝拉着板车走过去，看到土坯房内已经停好了两口薄皮棺材，罗刹正在钉棺钉。

“你们过来前，有没有遇到一名偃师？”顾厝抱着师父走进屋内，一边将其安置在还没完全塌掉的土炕上，一边问道。

“偃师？”罗刹钉下最后一枚棺钉，摇了摇头，“没遇到，去找你麻烦了？”

闻言，顾厝将半个时辰前的事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罗刹听完后笑了笑：“看来是盯上驱使纸人的手段了，不过也无妨，他应该找不到这里来。

“而且……”说到这，罗刹抬眼看了看河对岸的正在捣衣的妇人，叹了口气，“今后这县城里的异人和邪祟，恐怕会越来越多了。”

顾厝不太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不过罗刹很快转移了话题：“先不说这些了，还是聊一聊接下来需要拜托你去办的事吧。”

“需要我做什么？”

这个问题问出后，祸斗从怀中掏出一块黄铜腰牌递给顾厝。

顾厝接过来一看，发现这块腰牌跟两位校尉腰间的一样，上面镌刻着“夜巡”两个字。

所不同的是，“夜巡”二字下面并没有镌刻小字。

“我们需要你拿着这块腰牌，以巡夜校尉的身份前往县衙，探听一下最近下县衙内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异动。”

听闻此话，顾厝瞪大眼睛指了指自己：“啊？我？假扮巡夜校尉？”